江老太爷听闻江怀璧已经走了的消息,对着泰叔无奈地笑笑:“就知道那臭小子不爱听我唠叨。”
泰叔也跟着乐呵,“怀璧公子在老太爷教导下长大,现在如何能没有主意。”
“哼,她是有主意,可这主意大了,连我这老头子都管不了了。到底是青出于蓝,想我当初十七还在书院苦读,纵是满腹才学却不敢让人瞧出来,生怕被打压,寻个由头连累家族。他现在胆量更胜我从前,所以也更教人担心。”老太爷吹胡子瞪眼,甚不满意。
泰叔刚要宽慰几句,便又听得老太爷道:“只是他那父亲……唉,都多大年纪了,还是血气方刚,脑袋一根筋,也不知道那庄氏哪里好,偏就迷得他敢跟我顶撞。若非怀璧生的好,她早就被休回庄家了。”
泰叔暗暗叹气,却不敢表现出来。
这原是一桩旧事,尘封好多年了。
庄家在京城也算是高门大族,二十年前庄老夫人带领着一众小辈回乡祭祖,路过沅州,因天降大雨便于江府歇了几天,凭着庄江两家情谊也没什么,权当帮济。
偏是庄老夫人膝下那个还未及笄的小孙女在江府后花园里乱逛偶遇了现在的江大老爷江耀庭,一见倾心。
当时两家还笑说门当户对,愿结两姓之好,庄老夫人做主连生辰八字都悄悄找人合了。
原是一桩将成的喜事,没想到庄家小姑娘在回京的路上出了事。
一群盗匪劫了财又贪上了色,掳去了这最小的姑娘。
虽说官府及时赶到剿灭了盗贼,庄氏也平安无事,可这闺誉到底是毁了。
江家最重声名,便提出要退婚,庄家也无奈同意,却只有江耀庭和庄氏不同意。
江耀庭年轻气盛,想尽各种法子保住婚事,庄氏回了京城成天寻死觅活。
后来忽然就有那么一天,江耀庭与庄氏在两地竟心有灵犀般的想到了孔雀东南飞。一个在京城念焦仲卿,一个在沅州吟刘兰芝。
虽未成婚,但死志已明。
两家无可奈何,只能妥协。
庄氏进门后不受待见,江耀庭实在无办法,只能在科考上下力气,一口气考中了探花,多年周旋,终于把根扎在了京城。
老太爷每每提起老大夫妇,都是恨铁不成钢,可也无可奈何,只能将江怀璧放在身边养。
谁知到如今,连江怀璧也要留京。
泰叔抬头便看到老太爷咬牙切齿,“这小子跟着她爹可别再给我做出蠢事来,可得有些出息。”
“是是是,老太爷,怀璧公子出息着呢,您亲自教出来的,准是好的。”
老太爷这才满意地平静下来,端起茶杯一口饮尽。
江初晴坚持将江怀璧送出了城,又仔细叮嘱了车夫,才稍稍放心。
江怀璧失笑:“晴妹妹就放心吧,我还能走丢了不成。”
江初晴浅浅一笑,端的是温婉大方:“都是自家兄妹,我自得仔细,且母亲交代的事,可不敢不尽心。怀璧哥哥回京路途遥远,十天半个月的,要什么都得提前准备。”
“该齐的都齐了,有劳妹妹。这已到城外,便不必劳烦妹妹远送,告辞了。”
江初晴点点头,“哥哥去吧,一路小心。”
江怀璧不再多言,放下帘子失意车夫赶路,行了一段距离又悄悄看了看车外,发现江初晴已经回去了,心下微松。
她这个妹妹温婉的让人觉得过了头,明明是堂兄妹,却总觉得客套生疏许多。
等确定了周边安全,江怀璧才看向女扮男装的木樨和木槿,木樨还好,木槿年龄稍小些,男装上身显出稚气未脱的感觉。
木槿察觉到她的眼光,不禁觉得有些别扭,赧然道:“公子这么看我做什么,这一个多月的男装,我也穿不惯,感觉哪里都是束缚。”
江怀璧轻笑,“那的确是难为你了,回京就换回女装来。”
木樨眉头一挑,刚要说“公子穿了十几年的男装都不别扭”,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自家公子的身份,明里暗里都得死守着,万不能泄露。
江怀璧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木樨,此次父亲让我回京,可不只是为了小妹笄礼和母亲患病的事情吧。”
明明都不是十万火急,何必在信上道明“速回”二字。
木樨一愣,她也觉得甚是疑惑。
“奴婢也不知道,老爷除了那封信也确实没其他交代了。”
江怀璧心里不禁一沉,轻声吩咐:“让惊蛰去查查京城最近发生什么大事。能让父亲如此惊慌的,定非小事。”
木樨应声,“是。”
“下一地是什么县城?”
“公子,是与沅州相邻的平泽县,接着就是晋州了。”
晋州再往北多山川,官道大多都绕道,若是一路都这么走下去,到京城怕是得夏季了。
江怀璧斟酌片刻,还是下了令:“平泽县不必走官道,自县城东部的沅水河边绕过去,要近一些。”
木槿秀眉微蹙,一时有些疑惑,“可沿河走,便是一路不停直接到晋州,这中途休息也没个落脚的地方,且那边荒无人烟,今晚怕是要风餐露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