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郡王的生母是先帝的杨昭仪,杨家虽在京城,却并不起眼。杨昭仪在先帝崩逝后入了慈安寺出家,即便她再先帝后期宠极一时,却并未给杨家带来多少荣光。
然而杨昭仪的妹妹却有幸高嫁,嫁了刑部尚书方恭为妻,顿时将杨家也提拔起来,杨氏也颇有名望。
杨氏自从听了平郡王说江耀庭的夫人庄氏竟偷偷有孕后便一直幸灾乐祸,她本与江家不熟络,可今日便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
江家那小姑娘门第容貌性情都不错,若配上了自家侄儿,定是门好姻缘。按说自家那生来便痴傻的侄儿配不上江家,可若今日将庄氏的事说出去,那江家可就算完了,一个女儿嫁的出已是万幸。
自庄氏面色变了以后她就一直在找时机,可身旁的那些熟或不熟的夫人总和她谈七谈八,她心中又激动又焦急,可还得耐着性子搭着话。
眼看着那夫人找到了另一家转头去说些什么。杨氏定了定心神,忽然扬声对主位上的江耀庭疑惑地问:“这江姑娘笄礼,怎的不见主母?方才还见在堂内。”
杨氏有意提高音调,堂中熙攘声乍停,都看向江耀庭。
“夫人有些不适,先去休息片刻。不妨事,大家自便。”
杨氏唇角微翘,心中暗道,可能事要成了。
她蹙着眉,佯装关心:“那我们作为宾客,当去探望探望夫人,今日是江姑娘的好日子,她这个主母不在可不行。”
其余人低语附和。
江耀庭看了看偏门方向,也觉着庄氏这一去是有些时间长了。可到底还不必让太多外客入了内宅。
“内子无恙,不必烦扰诸位,我去看看便是。”
杨氏仍旧步步紧逼:“尚书大人三番五次阻碍,可是江夫人在内宅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江耀庭也是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他也不容外人如此污蔑自家夫人,立刻还口:“内子清清白白,岂容你污蔑!”
杨氏冷哼,刚要开口,却看到自己的贴身丫鬟匆匆而至,虽是低声禀事,却也令本就安静异常的堂内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夫人,不好了!乳母来说小公子在江府后院落水了!”
杨氏面色瞬时一白,顾不上江耀庭,急声问:“那可救上来了?”
“已经救上来了,但小公子怕是受了惊吓,一直啼哭着。”
杨氏又惊又怒,转头恨声高叫:“江耀庭,若我儿出了什么事,你江府脱不了干系!”
说罢甩开丫鬟,疾步走出去。
江耀庭心中也是惊诧,却不得不先跟上去。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得先派了何管家去请大夫,自己则告知众人一声,也出去了。
这样一来,主位上的两个人竟都不在了。
执事者愣住,这笄礼是该办还是先停下?
江初霁此时方换好褙子出房,看到父母借不再,愣了一下,随即眼神看向阮懿欢。
阮懿欢走过去挽了她的手,替她正了正发上的玉笄,轻声道:“别着急,江伯父有急事,马上便回来。”
看她依旧着急的面容,阮懿欢轻叹,将她拉到一旁,简要说了情况,又安慰几句。
端安学堂的岳夫子见众人都要去后院,一个个跃跃欲试看热闹的面庞,心下微怒,又看了看不知所措的江初霁,便对众人道:“此等事情不劳诸位记挂,今日既来到江府,便是为了江姑娘的笄礼。如今诸位既是无人,便由我忝列主位,为我这学生继续笄礼。”
江初霁想了想后院必定是场面激烈,虽有些不愉但还是恭敬应道:“学生多谢夫子。”
琴音正好奏到流水,悦耳的弦音如山泉于空谷落下,一滴一滴水珠前赴后拥,接连不断汇聚成泉溪,一路声音清脆雀跃着前行,最后便是汩汩水声,幽静清纯,荡涤心灵。
众人已安静下来,仿佛刚才未曾发生过什么,也没有人提起庄氏的事情。
正宾端了酒,面向北方,缓缓念着祝辞:“旨酒既清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江初霁接了酒盏,心中却是担忧万分。
江府后院的湖水并不深,而杨氏的小儿子却受了惊一直啼哭。
杨氏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本来想着大家会跟着过来,她好赖上江府,且将庄氏的事情说出来,谁知那些人居然一个人都没过来。
但儿子到底是受惊了。
“江大人,您给个交代吧。”她的胸口剧烈起伏,脸涨得通红。方才她数落了一顿江府后院构造的不合理,又数落了江府下人不尽心和乳母无能,顺便指桑骂槐地问候了一下江家祖宗。
江耀庭忍着满腹怒气冷笑,“本官在前堂设了宴席,宾客进府时已明明白白说过内宅修缮外客勿入,若有伤者后果自负。方夫人放任令郎随意进入,现下落水所伤,责任不在本官。”
杨氏一看到儿子啼哭,早已不知东西南北,平时的伶牙俐齿也使不出来。便决计胡搅蛮缠,刷起赖来:“我不管,我和我儿如今头顶你江府的天,脚踏你江府的地,便是我今日撞死在这里,也要为我儿讨个公道!我儿是在你江府落的水,你江耀庭要给个交代!我……”
“方夫人所说中有一句晚辈觉得甚对。你头顶我江府的天,脚踏我江府的地,凭什么还敢在我江府撒野?听说您今日要撞死在这里?夫人堂堂朝廷命妇,陛下亲封诰命,无旨自裁可是对圣上不敬!令郎在江府落的水,要我父亲给交代?这宅子乃是先帝亲赐,是不是也要问先帝要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