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心气儿这么高,没经过世事挫折,哪里懂这些。他当时不仅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还觉得自己是在激励对方。
再后来钱太清去见了王丞相,得到了一顿羞辱。
从前那些崇拜他浪荡生活的人,认为他追逐权力,太过媚俗,立刻脱粉,还脱粉回踩。一时钱太清人人喊打,仿佛多提他一句都让人恶心。
陈酬为此还和别人打过好几架,成天头破血流,怕母亲哭,就往青楼里跑,楼里的姐儿心疼他,好吃好喝的招待还不要钱。
他很得意的和钱太清炫耀:“你看,我也像你一样逛青楼不花钱啦。”动作太大,牵动脸上的伤口,疼的子哇乱叫。
钱太清就帮他涂药。
再后来,他被几个家丁抓了回去,被父亲禁足。
钱太清身体日渐衰败,缠绵病榻之际,没家人,没朋友,只有红粉知己在侧,也送了最后一程。年仅四十岁。
陈酬被父亲解了禁足,连头七都没赶上。
红姑找到他说:“钱公留了一句话,说人活于世,上容易下容易,为平难,送你平之为字,喜欢便用,不喜欢便罢了。”
于是这世上多了一个陈平之。少年时的愚蠢,需要将来的日日夜夜来买单,深夜常睁眼,平生未展眉。
他时常叨念着那段话,总觉得字里行间透着一股血腥味。后来的诸多见闻让他越来越能明白那个中年男人的处境艰难,自暴自弃,无奈逃避。
他似乎和那个男人走上了同一条路,又完全不同的路。
浮生大醉一场梦,醒来时日上三竿。
陈平之坐起身,蹭的被子发出稀稀疏疏,惊动了守着的婢女,连忙过来掀开幔帐。
“我的少爷,您也喝的太多了,昨儿个几乎是被抬回来的,老爷知道了难免要发脾气。”
“他在书院呢,你们不去打小报告谁会知道。”陈平之的脑袋有些疼,嗓子有些哑,伸出手去接过了丫鬟递过来的一碗解酒汤,一饮而尽。
丫鬟又倒了杯清水递了过来:“少爷昨个醉醺醺的,还一个劲的跟我说,千万莫要忘了明日往霍府送五百两银子。”
陈平之忽而笑了,在枕头下面摸索了一下拿出一个金镶玉镯子,反复打量了几下,说:“送了么?”
丫鬟回答道:“还没送呢,昨个少爷说的不清楚,一会儿五百两一会儿一千两的。您说清楚了,奴婢现在就去送。”
陈平之挥了挥手:“不送了。”
丫鬟一怔:“不是说您买了别人的东西吗?”
“哪是买的人家的东西,我是让人坑了。”陈平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都二十五的人了,让一个十七岁小姑娘给坑了。”
回想起昨日种种,不禁扑哧一笑。
丫鬟惊异道:“少爷您莫不是被气傻了,怎么被人坑了还这么高兴?”
陈平之往床上一躺,头发散乱,鼻尖稍红,一双灵动的眼睛一挑:“凡事总要笑,总比哭体面。”
顿了顿又似笑非笑:“很多年没人敢算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