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是在逃。我无法原谅杀人的自己,我不想杀人,既不抱有要将人杀掉的感情,也没有要将人抹杀的理由,我选择来到这里只是因为我想活着,我不想杀人也只是因为我想活着,我逃避这条道路上污秽的罪孽,逃避选择这条路应该要付出的代价,但是……”他眼睛看过来,黯淡中的微光似撕碎黑夜的刀剑,让他无法正面接下,“但我正视这个害怕的,恐惧的,胆怯得想要逃避的自己。那里的每一个孩子,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地想要杀人,没有一个人,不对将刀从别人的脖子上割下抱有恐惧,可他们回避自己的恐惧,他们以生存作为理由来欺骗自己,那才是真正的懦弱。”
他无法回应男孩的话,虽然觉得他说得一点都不对,却无法从他那段话语中找到任何的疏漏,男孩撕下了无表情的面具之后的目光太过坚定,让他觉得对他多说一句都是无用,这一番话也将他的好奇心给激了起来,他想知道他会怎样做,正视着自己的懦弱和恐惧的他,在一个黑暗的杀人组织中不想杀人的他,要如何活下去,如何作为杀手活下去。
他陪他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大的宿舍中,直到后半夜月亮升起,他醒来却发现男孩已经不在了。
他跑出合宿的房间,才发现男孩朝着杀戮的圆形斗兽场走去。首领对于磨灭人性这点很精通,那个杀戮场,那些孩子曾经一起砸那里玩游戏,曾经在那里看表演,曾经在那里为某个人过生日,如今,却依旧在那里,杀掉同伴。他瘦弱纤细的身子被包围在了月光之中,那天世界都覆盖满了那种淡淡的银光,月光呈现朦胧的青蓝色,如浮雕般在夜空中出现。
他的身影被月光加长,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个埋葬了无数人生命的杀戮场,那些被打得半死的孩子还在那个圆形斗台上,一般来说首领会留到他们失血而死才去收收尸。
那个人在半夜到那里做什么呢?
他在后面跟着,只见男孩所站着的地方闪现金光,随后在光芒的包围中,一只又一只黑色的大狼在月下现形,直到它们变成了一群。他走到场地上将一个个男孩扶起来放到狼背上,一只狼可以驮两到三个孩子,他一边吃惊于那些孩子还没有死,一边吃惊于这个孩子的做法。那种样子,显然不是要将他们抛去喂狼,那么他到底是要干什么?他不是没有想出一个答案,只是无法理解,所以难以接受。
“如果在的话就过来帮忙……”左天冷冷地说道,那句话只能是朝他说的,想了半秒,他便如同就义的英雄站了出去。
他们托起一个比他们两个都大的,十六岁左右的男孩子,他处于昏迷中,呼吸薄弱却没有死。
月光下左天的脸更显沉静,他轻声问道:“你不怕我去告诉首领么?”他很好奇为何左天会相信他。
抬手将那个高个男生放上狼背,他抬头瞄了他一眼,他们差半个头,左天要微微抬头才能迎上他的目光,他觉得左天的视线很锋利,“你不会。”那是下结论的语气。
停顿片刻他继续道,“你给我的感觉,和组织里其它人不一样……冷,却如同走投无路的困兽,身上有着永远不会愈合的刀疤,一边在风声死绝的暗夜舔舐伤口一边嘲笑着这个世界,虽然不羁狂妄,却是像在求救。正是因为如此,你才会对我感兴趣,因为你一直都在欺骗麻痹着自己,不让那个不想堕落的自己显露出来。”
那时他觉得他很狂妄,他到底了解他的什么就敢如此断言。
话未出口就被他断了前行的方向,“你不用反驳,因为你和我一样。”
他愣愣地看着男孩完成了一切,挥动着手臂那些狼就带着那些受伤的人奔向黑夜深处,在那个月光有着催眠般的青蓝色的夜晚,一切都是虚幻而难以捕捉的,而那片荒野上其实只有那个叫做左天的男孩在真正的活着,这个事实让他觉得莫名地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