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锡枝讲到这里便停了下来,看样子是不肯再继续讲下去,不用猜就能想的到往后的那段遭遇才是其精神几近崩溃的原因所在,没有谁喜欢自揭伤疤,尤其是还滴着血永远也不可能愈合的伤口。
可别人就不一样了,柳尘普还是一名未满弱冠的少年,故事听到一半不讲了就跟抓心挠肝似的无法忍耐,这道伤疤王锡枝不忍揭开,可他人又不会痛,自然会揭的干净利索,在白山看来王锡枝的事情是他自讨苦吃,而且也并不觉得有多么悲惨。
“不管魔族还是人族,并不是年龄足够大就能长大成人的,说老王这人涉世未深都不为过,我觉得他就是一个年龄大点的孩子,自讨苦吃还要怨天尤人,他后面那点事,我多少也知道,要说他惨能有小雨儿一家子惨吗?”
白山此人看起来饱经沧桑,此时的心情犹如劫后余生,平复的极快,他本就是个极为健谈之人,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关不上的样子。
柳尘普很擅长联想事物之间的关系,这也与他的梦想有关,在仙空山中时他每日都会想象着自己出来以后会遇见什么样的事情,自己又是如何以高超的智慧和手段扭转乾坤力挽狂澜,只是现实的情况远比美梦中复杂千万倍,捅了一个马蜂窝,就要被千万只不死不休的嗡嗡声缠上,哪怕他此时此地的境遇已然十分不顺,可仍然没想过打退堂鼓,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哭着跑回家去哭诉外面的世界,他坚守着最初的执著和最后的倔强,只是把初来乍到的大计划一缩再缩,变成了一个小到不能再小无论如何也要完成的小计划,就是将眼前的这几个人带回去,回到人族的世界,止于此就算是成功了,所以他也很会联想王锡枝因为志大才疏,导致自己落难成现在这个样儿。
于是柳尘普顺着后面的事情便自行猜测着起了个头说:“让我猜猜看,他出了关以后,还没走到你们住的地方驴车和书就全都遭了贼手,向铜水川那里的人族求助又讨不到吃喝差点被饿死在这,后来又被魔族啼骑发现?”
白山看向柳尘普道:“东西自然是全都丢了,至于怎么没的他就没提过,我只知道是小雨儿她爹救了他,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就闯进铜水川,真当这里的人族是什么善茬吗?他当时一定是白白嫩嫩的样儿,看起来就是个肥羊,任谁见了都会向他下手,我听说你们自己内部都将飞地中的人称为化外之民,可是一点错也没有,这里的人见了魔族便是柔弱的羊羔,可看到同族就立即会变成野兽,只有你想不到的事情,没有他们做不了的,老王在被救出来之前,就已经被这里的人当做是过冬粮圈了起来,那之后他的精神就不怎么正常了,一受刺激就会发疯,只不过相对于他而言……。”
说到这里白山的话音一顿,神情忽然变得萎靡颓丧,满面的懊悔和愧疚溢于言表。
“我欠小雨儿一家人的只怕是更多,若不是因为我,小雨儿的爹也就不会……死,该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这里的人,竟然会吃……人吗?”
柳尘普呆呆的重复问到,尽管他根本就没有怀疑,在他听到过冬粮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变了,忽然明白了他在铜水川各家门前徘徊时的那股恶意是何来头,他孤身走在原野中没有隐蔽行踪时蹑手蹑脚跟在身后的人又是什么意图,虽然他很清楚这些人脆弱的可怜,若是冒犯自己捏死他们就如踩死蚂蚁一样简单,可一想到那些呆滞的面孔下是一双双毫无感情色彩像野兽一样的漆黑眼瞳,便立马感到极度的不适,恶心,恶寒,甚至还有一丁点的害怕,害怕自己一直想要拯救的人竟然不再是人,害怕他付出了如此之多的努力,换来的是幻想的破灭,难怪家里那位一直都古道热肠的老爷子禁止他踏足这些地方,原来那些大人们早就知道了这里的人族已经不再是人,那道关隘所阻拦的不再仅仅是魔族,还有一墙之隔的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