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住情况了,卓姚先小心扶着虞昭坐下,和声细语安抚了她一会儿,望了望周围,疑惑道:
“这样开阔敞亮的地方,并无可供活物藏匿的犄角旮旯,今日一早,合宫处处又都是熏了艾烟的,娘娘身上还带着避毒的香囊香包,怎会无端钻出个那东西来?”
方才网了蛇出去的那个小内侍回来了,走至门口时,恰好听见了卓姚的问,就忍不住驻足在门外搭话答道:
“得亏是娘娘身上戴的香囊起了些作用,不然奴才们的脑袋,今日便得落地了。奴才认得,那蛇俗称银包铁,虽看着不是多大,但毒性最是猛烈,方才定是因娘娘戴着的香包把它熏懒了身子,它才趴在地上没伤人,一捉出去,竟又活了性子,直翻腾挣扎着吐芯子呢!”
“去好好盯着,不许过来胡言,”
唯恐虞昭惊惧未缓,又再被这小内侍的一通描述吓住,卓姚连忙将他呵斥了出去,复看向惊悸难缓脸色不好看的虞昭,谨慎问道:
“娘娘,您觉得如何?有没有不舒服?是想即刻要传御医过来瞧?还是回去?要不奴婢去传撵轿过来吧?”
此时身心恍惚不定,不管何人说什么话,虞昭迷迷糊糊听半天也反应不过来,心弦紧张绷着不敢放松下来,默声调整许久也不能将紊乱的呼吸恢复寻常,心亦然被残余的惊悸激得猛跳,慌乱不消。
人最是害怕无助的时候,便越想寻得最信任的人,在他身边寻得庇护获得安心。所以在场众人说再多的关切,落入虞昭耳朵里,也不过是些无济于事的嘈杂,她捧着自己的肚子痴愣了一会儿后,终于抬头开口,喃喃出了此时心中唯一一个诉求:
“我想去找陛下……”
……
午时已至,殿堂中却闻不见一点赏午宴的饭香粽香,独熏艾香的气味浓烈非常,虞昭一遭被吓恹了精神,整个宫里头的人都不敢吭出一声笑语,只得低头默默干自己的差事,针落有声。
胡仁礼拖着一把老骨头急急慌慌赶了来,望闻问切,之后便锁了眉头,只吩咐卓姚让虞昭好生在塌上躺着休息,又让了人熏了艾,再不做多的言语,自要了笔墨去一旁拟方子。
几番斟酌终于敲定出了合适的药方,胡仁礼拿起,迈步想去与在外头候命的除豆萁商讨,不想才迈过内侍的门槛,便撞见楚子凯风一样地往里头冲来,连忙跪下想行礼。
话还没出口,却见楚子凯挥了挥手直接无视了胡仁礼的礼,几步已经绕开了他入了内殿,只给胡仁礼留了一句藏着焦急的问:
“她可有不妥?”
此时复命是要紧,胡仁礼将方子给了旁边驻守的一个宫人,拜托他拿出去给除豆萁,自己又返回内殿里,只敢隔着屏风低头跪着,简要精确告知了情况:
“回陛下,微臣诊脉毕,发觉娘娘胎像异动,并伴有发热失神等症状,心率异常迅速而不稳,皆是因惊悸所致。此后,情绪再受不得一点波动,必得静静休养生息才好。微臣已斟酌出一安神平悸的药方,只待与除大人商讨后,便可给娘娘用。”
楚子凯伸手贴触着虞昭的额头,果真感觉是烫,便皱了眉,此时满眼满心都在顾着忧心她这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对胡仁礼下令的语速放得极快。
“下去吧,尽快安排,从现在起,你与除豆萁,无论何时,必得留守一个在主殿附近听差。”
还不等胡仁礼接旨复命,一旁的卓姚也立刻被楚子凯派了差事。
“劳烦姑姑与冯运同去传朕旨意,着人回京接李老太君入住农宫西苑,宣叶城王夫人带着挑出的稳婆同入西苑,即日起,宫中上下一切人与物,皆需齐全待命。”
按惯例,嫔妃有孕入了八月,接生奶奶等人员才该就近待命。哪怕按真实的月份算,如今虞昭的身孕,七月都没到呢,哪里就这般着急做准备了,奈何天命不可违,楚子凯说今天要准备好今天就必需要准备好,众人猝不及防得了令,再是手忙脚乱也得拿出十分的谨慎去听命行事。
眼下虞昭浑身不舒服,无力去阻楚子凯这太不合理的安排,用尽了力气,只能缓缓说一说埋怨:
“哪有这样早就麻烦人的道理,今日只是意外,陛下别这般兴师动众,莫闹得祖母他们也不安心。”
“你莫与我论什么安心不安心的,你若有事,才会天下大乱!”
心里压抑的焦急太甚,现下无人在侧了,楚子凯终于抑制不住,将其全流露在语气里,侧身上塌将虞昭搂住,又俯首将额与她的额贴住,心疼道:
“除了你才回来时病的那一场,何时难受成这般?今日定然吓坏了吧,是朕的错,本该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高热之时神识恍然,虞昭一大半心又在忧心方才胡仁礼谈及的胎像不稳一说,心知自己必得快些缓过来,才能完全保证孩子的无恙,耳边听着楚子凯的声音,觉得安心许多,再腾不出气力去回答他,只摇了摇头,便在他的安抚下合眼入了睡。
一梦转醒三四次,期间虞昭只迷糊知道自己是被楚子凯叫起灌了一道药喂了两道水,后隐约又听有南荣夫人的声音在身边响,再睁眼看了看她,却觉浑身乏了力,嗫嚅了许久嘴唇,始终出不了声喊人,又见南荣夫人红着眼劝她好生休息,只得寐了眼继续养神。
再度清醒时,虞昭的神识终于能放清明了。身处的地方由软榻变成了床帐中,守在身边的是楚子凯。见虞昭睁了眼,楚子凯松了口气般,朝外传了膳食,后轻抚着虞昭的心口,首先发话道:
“你得留着力气,别多说话,胡仁礼与除豆萁说了,你只要快些好起来,孩子一点事也不会有,方才热退下时,天不早了,朕就让阿祖祖母先去西苑歇息了,明早再见他们吧。适才发了那么些汗才控下了热,也得好好补补,撑着精神喝点汤和粥。至于其余的,有夫君在,昭昭不忧不怕。”
难受归难受,但虞昭觉得,自己只用懒散在床上睡觉,一切事宜皆有人帮着思虑周全这种感觉,当真令人安心。便尽力露出了一个笑与他做了回应,后放松依偎在他怀中,感受其中温度将自己包围,此时,再是令人心惊的恐惧,顷刻间便退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