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杏枝那张快嘴,满院子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符氏摞了狠话,也知道符氏下了重注。
聂黑先是目瞪口呆,继而头皮隐隐发麻。别人不知道事情是怎么闹到这一步的,他却是亲眼瞧着符氏、杨守正、罗平等人一步步落进杨姑娘布好的局里。
除了贡院选秀,她连面都没露,就算计了这么大一帮人,闹的满城风雨,逼的符氏把命都赌上了。
可她又好像什么都没做,只站在水边扔了个鱼饵,水面上波纹不兴,水下却波涛汹涌,杀机腾腾。最后死的死伤的伤,却没人知道那块饵是谁扔的,又为什么而扔。
从头到尾她只是冷冷的看着,静静的等着,成竹在胸。这样的心机这样的手段,他从没在哪个女子身上见到过。主上却放任九爷接近她……
他在院子里转了几圈,还是觉的应该劝主上改一下主意,把那个女人弄走。
赵元侃见聂黑张了几回嘴,还是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他眸色一沉,放下手中密信。
“有话直说!”
“属下以为,杨姑娘心机太深,九爷跟她在一起怕是要吃亏。”既然开了口,聂黑索性把心一横,把心里话全倒出来。
“她用九爷的名头做局把罗平逼到绝路,闹到这个地步,罗平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逼符氏低头,万一把符氏逼死,太子那边不会善罢甘休,魏王也会借机生事,早晚得扯到九爷身上。”
赵元侃没说话,食指轻叩桌面,目光却落到桌上那一叠银票上。
那女人布的局太精巧,就算罗平不贪不蠢,也不是她对手。只是没想到那女人心胸和算计比他想象的更高一筹。从罗平手上诈出来的银子,居然原封不动的就给他送来了。
一石二鸟,即把罗平逼上绝路与符氏不死不休,又借机试探他的底线与想法。
这样的心机,这样的胆色……做为磨刀石确实太锋利了!
赵元侃沉默片刻,“送她走。”
聂黑暗暗松了口气,凭心而论,九爷真不是那女人的对手,用她来磨练九爷只会伤到九爷。
满屋寂静,赵元侃拿起一封刚送来的密信,眼睛却不由自主又落到那叠银票上。伸手划过绵软的银票,莫名生出一丝好奇……这笔钱要是在她手上,会翻出什么花样?
聂黑出门后一路都在编撵人的说辞,即不让那女人起疑心又让她无话可说。
若她问为什么突然让她走,他就反问她,非亲非故,难道要住一辈子?
若她问能否等九爷回来道别之后再走,他就说会替她转告。
若她还以伤势做借口,他就冷下脸,敲打她几句。伤好了还不走?
谁知收到逐客令,锦熙只淡然应了声‘哦’,就让杏枝将私人衣物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出门。准备好的说辞一句都没用上,饶是聂黑一个大男人,也憋出一肚子郁闷。
“姑娘怎么不问问,为什么突然间要送您回去?”
“非亲非故,难道要住一辈子?”
“姑娘不等九爷回来道个别吗?”
“由您转达也是一样的,就说我多谢他的照顾。”
“姑娘的伤势还没全好……”
“已无大碍。”嘚!聂黑被堵的无话可说,只能暗骂自已嘴贱。
锦熙唇角勾起一丝冷笑,鱼饵撒的差不多该收网了,她本来就准备告辞的,这下倒省着她想借口。
前后院交接处,站在园门口的男子听见脚步声慢慢转身。鹰翼面具下,一双冰眸锐利如刀。
锦熙一愣,这是送她?
她忙上前深施一礼,“多谢三公子多日来的收留与照顾,大恩不敢言谢,只能铭记五内。”
“不过是交易,何来恩泽?”鹰翼面具在冬阳下泛着泠泠冷光,语气比面具上的冷光更冷更无情。比语气更冷的却是目光,坚硬冰冷、深不见底。
锦熙忽然觉的自已好蠢,这人怎么可能来送她?明明是来警告她的!直接了当、毫不留情,即是提醒也是敲打,他们之间只有交易!交易而已!
她暗暗捏紧手指,为自已刚才那一瞬间的错觉懊恼不已,两军对敌,稍有失误就死无葬身之地,这样的错误绝不能再犯!静了一下,她从袖袋中抽出一卷纸,面色平静的递给赵元侃。
“既然如此,那…这份东西就算是我这些日子打扰二位的谢礼!”
赵元侃眸色一顿,漆黑的眸底有闪过微微的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