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这个东西欠个一回两回礼尚往来一下子也就行了,但命这个事儿就比较难办。
其实孟月行大可以不救我,但他救了,如今我就得报他这个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带着他找个大夫也算是一条行之有效的办法。
然而我马上又犯了难,我要如何带着这昏迷不醒的孟月行?他若是个姑娘,我咬咬牙背着他还能撑上一撑,可惜他是个如假包换的小郎君。
我急的蹲在他身边一个劲儿的往篝火里添枯枝,正着急的时候,忽然见不远处有人赶了辆车徐徐往这边来,心下一喜。
我们搭了车直接到了通州城外的一处镇子,镇子不大,横竖两条街,将整座镇子分成一个十字。
镇子上没有医馆,但有个郎中。
这时候我坐在这里唯一的一处客舍里,看着郎中刷刷点点写了张方子,末了拿给我,收了十五枚通宝。
我将方子收好,寻思着先去睡一觉等明天天一亮就进城去抓药,但看了眼孟月行烧得红扑扑的脸,又实在不忍心,只好同客舍的博士讨了条手巾,浸了冷水来回给他敷在额头,一边敷一边想,等他醒了得好好敲他一笔。
也不知是孟月行身体太好,还是他伤寒伤得不重,这么敷了几回冷手巾,他竟然醒了,热度也散了,眼神清明,直直将我望着。
“大恩不言谢,不用太感动。”我将他头上的手巾拿下来,扔进盆里
孟月行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很感动?”
我说,“刚看你眼里汪着的一汪水就知道了,看在你刚刚也救过我的份上,咱俩扯平了。”
“扯得平么?”孟月行这样说。
我一愣,话一出口就后了悔,我说,“难道你还想再跳一次河让我下去捞你?”
孟月行思考了片刻,答,“也可。”
我后来还是乖乖跟着孟月行回了京,速度之快,连我自己都无法想象。
“你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孟月行这样说。
我站在摊子前头等那碗江鱼夹儿,并没有去看他,只是问,“那你说说看,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
孟月行半天没答话,等我转过头去忽然看见一张放大的脸,吓了一跳,还没等我说话,孟月行就先开了口,“你别动,刚刚有只虫在你头上。”
我晃了晃脑袋,“现在呢?”
孟月行说,“还在,你别动,我给你抓出来。”
说完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头发间穿梭,不像是手指,抬手一摸,摸到个发簪。
我把发簪拔下来捏在手里看着,孟月行的声音从旁边飘过来,“刚刚看到这个很适合你,就买了。”
我说,“你不是说我头上有个虫?”
孟月行吸了口气,“刚飞了。”
我看着那根簪,没什么花哨的装饰,样子很古朴,我告诉他说,“发簪不能随便送的,你不知道吗?”
“我没有随便送。”孟月行说,他的声音低下去,“我是真的想送。”
后来我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事实上我说了不算,但是我可以表现得好像我说了很算的样子。
成婚的那天,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孟月行并不是很快乐,那一刻的他同我记忆中的人重合,又分开,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