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时节,天方大亮。
一辆又一辆马车驶出南门,车夫们马鞭呼啸,你追我赶,官道不宽,有些颠簸,马车摇摇晃晃,咯吱乱响。
不久,马车主人相继掀帘走出,有清瘦文士,灰鬓老者,华衣富贾。
“我找到一株火珊瑚,堪称极品,必能入芙仙子法眼,两位呢?”华衣富贾傲然道。
“身外俗物罢了,老夫手握上朝大家名帖一副,千字帖,这才是芙仙子衷爱之物。”
灰鬓老者说罢,与华衣富贾一同看向清瘦文士。
清瘦文士赧然道:“老生比不得两位,偶得诗经一卷,是去与芙仙子论诗的……”
“老生?”
华衣富贾嗤笑道:“你成天窃诗盗名,又四处爬浪荡婆娘们肚皮,自称老生,不怕辱没天下读书人?”
“你……”清瘦文士大怒,正要争辩,前头传来一声脆笑。
前方有辆香车,后窗拉开,露出一张美妇面孔,宜嗔宜喜,妩媚透骨,妖娆万千,道:“一帮老不修,家有大小夫人,个个千娇百媚,仍不知足,非要这么出门得瑟,要让她们知道,晚上有你们受的。”
“哟,黑寡妇啊。”
灰鬓老者奇道:“我们去回生居,你一大早出城,也是去那不成?”
“只兴你们男人放火,不许妾身也点点灯?”
美妇翻了个白眼,伸指缠绕额际一缕秀发,那玉指就像猫爪,挠得三个老男人色授魂予,猛咽口水。
“暴殄天物啊。”清瘦文士哀叹。
“假书生,妾身晚上留扇后窗,你敢来么?”美妇似笑非笑。
清瘦文士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嘴巴张了张,最后颓然道:“你是存心打翻我全家醋坛子,故意害我……算了,人生很短,我还是多活几年。”
“正看千山鸟飞渡,倒看百峰印流水,一图双画,流山雾隐图前无古人。回生居前回生联,‘云破月窥花好处,夜深人睡月明中’,意境幽远,笔法婉转化神,兵者见其锐,文人难画意,道不尽的风流……这样的芙仙子,也就你们几个老不修,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没脸没皮,数一数二。”美妇笑骂。
三个老男人嘿嘿而笑,转身躲进车厢,再不露面。
这边车马刚刚慢下,后头有个宝马少年扬鞭策马,狂奔而来。
“少爷,你慢点……”
一个老仆人身轻如燕,一步丈余,追赶着宝马少年。
老仆人吃着尘土,哀伤道:“少爷,你又魔怔了,回生居里那位芙仙子神仙般人物,你真配不上人家呀,而且……她长子都大你好几岁,唉,造孽啊!”
眼瞅着越追越远,老仆人跳上路边一匹拉货的瘦马,朝马主人丢去一碇马蹄银。
马主人是进城贩货的贩夫,麻溜收起超额银子,帮忙解开缰绳,喜笑颜开。
老仆人调转马头,猛拍马臀,瘦马习惯拉货节奏,顿时不乐意了,得呀得呀反抗,依旧慢慢吞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