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消毒水味冲的让人像流眼泪,”思缪说。
液滴一滴滴落下,平静迟缓,不起波澜。
好不容易熬到吊完水,已经过了六点钟,三人在医院门口打车,急急忙忙的回学校。
思缪期间有打开手机的摄像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模样,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全然没了往日里的神采飞扬。
明明昨日的自拍里,还是另一番模样。
室友们在后排睡得四仰八叉,思缪有些内疚,是自己的不争气,却给别人添了麻烦。
城市还没苏醒,“这边是单行道,我们走江边吧,”司机说,也没管有没有人应答,自顾的就开上了湘江旁的大路上。
思缪把窗户打开小小的缝隙,今天是阴天,气温低得过分,冷风混着潮湿得空气从那小小的缝隙中灌进来,统统打在思缪的脸上。
“刚输完液吧?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懂爱惜自己的身体。”司机师傅说着,把思缪这边的窗户给摇上了,“妹子是哪的人啊?”
“北方的,小城镇,您怕是不知道名字。”思缪沙哑着声音说。
“嗨,也是我脑子糊涂,你看你这嗓子哑的,应该也没心思和我聊天。但你得听叔一句话,在外上学,得对自己好点。我闺女和你们年龄比你小上几岁,去了北方念书,有点头疼脑热的,她妈都得在家偷偷抹眼泪……”许是清晨的单子,人不够清醒,需要同人说些话来集中注意力。
司机说得是长沙话,可笑的是,思缪在长沙生活了这些年,仍会在每次假期回来同当地人交流时,要再适应上一番。
思缪坐的位置上,贴着的应当是司机一家的合照,只不过照片上的女孩子,看上去年龄很小。
“很漂亮,”思缪趁着司机师傅说话得空档,接了一句。
“你说什么?”师傅没听清。
“我说,您女儿,和您爱人,都很漂亮。”思缪尝试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可发出的声音仍是沙哑难听的。
“可不嘛,”好在这次听清了,“孩子也是有天分,从小就学唱歌跳舞的,《快乐大本营》你知道吗,我家闺女的舞蹈社,去上过好几次,每次都有我家娃,还和那个谁,何炅合过照呢。”
思缪暗自感叹,果然,何炅老师堪比长沙特产。
“之前本来想着,就在长沙好好上学,等高考的时候去考个北电中戏什么的,可前两年娃突然开始追星了,看了徐什么余的小年轻的参加比赛……”司机接着话茬说。
“徐隽余?”思缪问了一句。
“对,就是他,你也追星吗?要我说啊,这事还真得悠着点,谁知道那明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也是我家娃正赶上,北舞附中招生,她稀里糊涂的就考上了。后来她偷偷和我说,‘爸,我就是心里有个念头,想去给徐隽余哥哥伴个舞’。我这一听,也不好再拦她什么了。但谁成想,她去上学之后,这姓徐的这个小子,就再也不唱歌,改演戏了,你说说这事。但也就这样吧,毕竟上的是那么好的学校,北舞你知道吧,好难考的嘞!”
若单看这司机师傅说得话,字里行间掺杂着对女儿的抱怨,但他的语气里,却满是炫耀。
徐隽余。
思缪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再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有些恍惚。
徐隽余自打比赛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大众面前了,出道即雪藏,背后具体发生了什么,思缪也不算了解,大体应当就是比赛方和原公司在他出道之后合同全未谈妥,一系列的代言都出了问题。
比赛那晚,那彩带飘扬满场灯牌的舞台,那被期许的未来,全都变成了一个荒唐的笑话。
本就不是多么出名的人,不过是个选秀比赛的第一名,没有什么成就作品傍身,也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粉丝自然流失的严重,点进他的微博,能明显地感受到他在失去爱。
只有少数粉丝还在坚守,他的确在拍戏,只不过没有一部同大家见面,全都拍了之后就进入了漫长的排片期,没什么上映的机会。
思缪上次见他,还是在过年的家庭聚会上,他穿了一身黑衣服,全然没有新年的喜庆,没人再提他的演艺事业,不知是怕伤害他,还是大家也就已经对这件事本身不再抱有太多的期待了。
“哥……”思缪当时坐在他的右手边,想安慰他几句。
他笑了笑,只是同思缪举杯,没多说半个字。
那晚他们的交流很少,之后的日子里,思缪也忙于学业,很少有机会联络他——他多在片场或者练习室,也很少有空去和人闲聊——尽管没什么工作,却还在坚持着,只不过,没人知道他坚持的是什么。
徐隽余。
思缪默念他的名字,拍下眼前这小女孩的照片,她知道他仍在拍戏,那应当是陪伴许久的粉丝了,也算是某种别样的激励了。
激励他,也激励自己。
窗外风景飞速流转,被冷风一吹,思缪只觉得越发头痛难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