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陆姑娘可有异议?”
落珠跪下。
“大人,小女已然是您的人,大人胸襟坦荡一诺千金,方才答应了要放过家父,小女自晓得您不会食言。小女感念大人大恩,绝不会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给家族抹黑,您又何须再用别个手段来调教小女呢?”
“你好大的胆子。”清冽的男子气息突然迫近,“你这是变着的法在说我手段再多,也不配服众嘛,嗯?”
“小女绝非此意。”落珠款款一礼,“小女只是替大人可惜。”
“可惜?”男子冷哼一声,“本尊出口的话、做过的事,从不会后悔,更何况,你现在这个处境,还有工夫替我可惜?”落珠抬起亮眸。
“小女虽卑贱身骨,却从不愿摇尾乞怜;虽为虎作伥多年,却自始至终记着初心。小女只做心中所想,只依本心所往,因此从不觉得自己的处境有哪里不如人的。而大人身居高位,多有身不由己,在藏污纳垢的朝堂上不得不摒弃了真性情,这不是可惜,又是什么?”
男子怔了怔。他脸上的容色似被雾霭搅浑的月色。
“小女愚钝,是下官平日里骄纵惯了,还请大人见谅,别计较这不中听的胡言。”陆大人惊出一身冷汗,趁大人还未开口急忙为自己女儿开脱。
男子似未听见陆大人的话。
他盯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少女。
良久。
转身。
“真性情……”他自言自语,低缓的声音,像是在努力思考和回忆着什么。
他刚才被少女眼里的明媚蛊惑了心神,才会说出那样承诺给陆家平安的话语。对,一定是这样的。
绝非是他的本来性情;即使那是他的真性情,那也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摆设。要在风卷云涌的庙堂上生存下去,靠得可不是易碎的摆设。
他收敛了心性,却没有心情再继续布局。
今晚就留着这场残局吧;他没有下完的兴致了。
“傅泽,”他挥手唤来侍卫,“去给我备马。”
侍卫脸上略显犹疑,但并未多言,遵命先行离开。
男子低头凑近落珠耳际,匿着轻浮的笑意向她耳中传话:“今晚本尊忽地失了雅兴,先放你一马;不过来日方长,何愁佳人不奉君?”言毕向大殿上诸位草草一鞠,道声“本尊先行一步,失陪了“,即转身朝帘外去。
落珠跪在地上,耳际是久未散去的话语,脑中是刚才斗胆犯险的以下犯上,心里面却好像并没有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而高兴。
夜幕低垂,簌簌湖风好像谁在暗处的低吟。失了主宾的戏场,台上台下都很快冷淡下去。黢黑的夜幕笼住了猜忌与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