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圈不见某人,延龄心里生出一丝侥幸,想着兴许还真有娘过大寿,儿子不来的。却忽听內侍高喝一声:容王到。
嗯,凡事不要心存侥幸,不然生活中处处有惊喜,不,惊吓。
齐容与是目前为止除却那仙门道人之外,唯一一个知道她秘密的人,在他面前她仿佛是个傻不拉几的骗子,在他面前她所有的伪装都仿佛是个笑话。这种被人一眼看穿的受支配感,她不喜欢,甚至排斥,所以才会毫无犹豫地离开云香阁,谁知天意弄人,冤家路窄,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撞到人家门前。
撞就撞了,躲就是。
戏班的人被安置在一处阴凉角落待命,延龄背过身去假装在整理随行物品,此次除她以外,其余的人都是要上台的,她便自揽了看守行李的差事。
此间又听内侍高喊道:“王上,王后到……”
延龄忍不住好奇地转了头去,而后随所有在场的人一般都下跪俯身唤万岁万万岁。她对没有见过的人和事向来十分好奇,所以俯身的时候又溜了个眼缝去瞧那隔了她千山万水的天子,看不大清楚却是能归类为丰神俊朗,身形挺拔的青年男子,再看天子身旁的王后,金丝华服,头上的发钗冠饰晃得人眼疼。
延龄又突然觉得这次也算来对了,拟话本里的主角人物今儿个一连看到了不少个,王爷,将军,王上……
平身后延龄又背过去,听班主不断交代着一些戏中要注意的细节,随后来了一宫女,冷冷吩咐道:“可以上台了。”
“姐姐,不会出岔子吧?”赵良走前凑过去问她了一句。
延龄回他一个和煦的笑容:“不会,且安心上去吧。”
丝竹管弦声起,园中渐渐静下来,权贵们各自回座,目光刷刷投到台上来。
延龄闭眼施术,再睁开眼时,她的意识已入台上赵良的身躯里。
刚要举杯的齐容与原本无心看戏,却似乎突然感受到了什么,猛的将犀利的目光投到台上,下一秒又看向不远处厚重树荫下的背影。
他不动声色,开始品酒。
戏过一半时见王后突然站了起来,大声质疑道:“容妹妹,你给太妃娘娘寻的这是什么戏本?本宫看着怎的如此伤风败俗。”
一旁的婉太妃似也瞧出了端倪,回想上月初,容夫人来她宫里,说是在民间看了一出甚是感人的诸宫调,有意请入宫来为她解闷。她寻思着下月就是生辰了,那便请王儿一同观摩罢。后听容夫人说这诸宫调有些哭哭啼啼的桥段怕不合适安排于寿宴上,她还因此训说容夫人太古板谨慎,说那戏的结局是好的便好。
却见容夫人兀自黏着王上,怕是没在看戏,听到王后点了她的名,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行礼回道:“这是民间有名的一出《荆钗记》,说的是夫妻二人生死不渝的爱恋。”
弹着瑶琴的班主一听,手指一颤,挑断了一根弦,这断弦之音无疑让台上所有的人停了下来。
见班主走到台前惊慌一跪,颤着声道:“娘娘让小的们唱的戏不是《茶女晚归》吗?”
容夫人一听瞬时变了脸色。
此时台下闹声一片,窸窸窣窣中听人说道:“我看过这《茶女晚归》,说的是男倌诱拐良家女之事。”
“所以夫人是想告诉孤,当初是孤诱拐了你吗?”王上的声音洪亮有力,盖过一众冷冷响起。
若换成其他夫人,估计得哭天抢地喊冤了,然容夫人仍是冷静自持道:“妾虽不知是何人移花接木,陷害于妾,但妾信王上定不会相信如此拙劣的陷害戏码。”接着直直一跪:“还请王上彻查真相,还妾公道。”
相比冷静的容夫人,左侧的王后反显急躁。
“王上,除他不说,如此伤风败俗之戏,损及王室颜面,妾身为后宫主位,务必要究容妹妹失责之过。”
却见王上起身命道:“来人,将这些戏子押入牢待审。”说完这一句后他看了一眼容夫人,又道:“罚你禁足兰台一月不得出,每日素斋供给。”
直接越过王后自行惩处,王上当着众多亲贵如此护短,无疑扫了王后的面子,然王后心里虽怨愤,却不敢多说什么。
再看那台上被附身之人已经恢复自身意识,不过好像搞不清状况,一脸茫然地左顾右盼。然后继续茫然的被侍卫押走,当然,被押走的还包括那个躲在树荫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