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罗呆呆看着陆元擦拭着手上的鲜血,感到有些恍惚。云萝倒是很镇定,安静地指出了一个很显而易见的问题。
“这样你会当成杀人犯处置的。你太心急了。”
“而且还有这么多目击者,你糊弄不过去的。”
陆元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我也没有打算想要糊弄过去呀!”
“那你还不得被姚淑妃和齐王狠狠参一本啊。”门罗忍不住插了一句。
“那也没事,陛下之前就给了我‘帝国之刃’的称号,可以斩杀一切对陛下、对皇室不敬之人。之前那个杨可宋是有官身、且又是在陛下面前,我不好惊愕陛下。这个鸨母敢当众侮辱皇室,不管她身后站着谁,敢侮辱长公主,还敢咬出齐王,那就是大逆不道!”
然后,陆元站起身,面向将现场不断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
“何况,大家都听到了,这个妇人的大逆不道之词!”
“是的。我们大家都看到了!哪怕让我们上公堂作证都没问题!”一个卷着袖子,穿着坦露胸口的健壮男子大声说道。
陆元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门罗想起之前云萝所说的关于眼线和探子的那番话,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盘踞在这条花街的探子之一。很可能就是从属于姚淑妃的敌人那方。所以陆元可能就是故意要在这人来人往之地砍杀雨雾馆的老鸨。
门罗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从长安逃出来的时候,她在路上见过了多少人间惨剧。强盗、山贼、战乱、劫掠……多少悲欢离合、多少家破人亡。她从一开始见到死尸的惊惧,再到后来的麻木。也曾见过强盗当路杀人、路边饥民易子而食。不过像这个花楼老鸨一般的死倒是很少见到。
因为她其实是死于朝中的权力斗争的。
如果不是朝中的斗争,她不会刻意针对云萝,也不会和花街其他的老板开始了长达数年的谍报战。因为在女人的怀里、再灌上几杯酒,基本上主要想要知道的消息也都套出来了。还有不少是来逛青楼的客人为了夸耀自己的能耐,博得美人一笑,就自己当成吹牛的资本说出来了。
所以花街是最容易套出消息的地方,也是最容易散布消息的地方。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少势力高层也借此散布出不少或真或假、半真半假的黑幕消息,以待影响朝政。
所以分辨消息真伪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雨雾馆的老鸨破坏了花街的规矩、横行霸道,经常压迫他人吐露出重要信息,以求媚得主子欢心。刚刚出门的时候,门罗和云萝这两个女孩子还打着云萝长居长公主府,拒不回去,以求让其他花楼的势力压制雨雾馆。或者雨雾馆可以再蠢一些,直接撞上长公主。
可是陆元这招更是釜底抽薪,直接杜绝了老鸨狡辩的可能。而且老鸨的出言不逊、大逆不道的发言是整条花街有目共睹的。所以为陆元的行为增添了几分合理。
“各位店家,在下来到这间花楼是为了和云萝姑娘共进晚餐。谁料到这个鸨母好不要脸,收了钱却不肯让云萝姑娘与在下一道离开。然后还知道在下是在长公主府上当差,还对长公主出言不逊,说自己认识齐王殿下。想想也是可笑,她这般微贱之人,怎么可能和齐王殿下、淑妃娘娘扯上关系?定是此人攀龙附凤、狐假虎威。打着皇室的旗号招摇撞骗,该杀!”
人群议论纷纷,不少人是没有经历过长安的逃难的,见到血淋淋的尸体还是会尖叫连连。另一个汉子站出来,他瘦猴一般的脸上表现出一副怀疑的的神情。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你得留下个身份,好让我们找你!”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在下是在长公主府上当差的禁军长,想要找我,就去长公主府上一问便知。”陆元和颜悦色地说道,并且朝洛阳城北边比了比方向。
他刚刚虽然胡乱擦了擦脸上和刀上的血迹,可是毕竟这里没有镜子。不少溅出在脸上的血液并没有被擦干净。虽然陆元一副和善的样子,但配上脸上这血迹却显得分外怪异和狰狞。
问话的瘦猴一般的男人不再说话,退回人群之中,然后再不留痕迹地离开。说是不留痕迹,其实也只是他自认为而已,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入陆元的眼中。陆元回头向门罗和云萝点了点头,她们便跟在他的身后。
看到陆元想要离去,围观的人群不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来。陆元带着门罗和云萝从中穿过,伴着一股可怕的窃窃私语声和一道道疑虑、畏惧的目光。
“你之后可以不用再回到这里了。”陆元低声说,“这里已经对你有疑虑了。所以我们现在马上得去长公主那里,得快!”
云萝明白厉害关系,点了点头,便加快了步伐。
门罗跟在最后面,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失去往常景象的花街,便不再留恋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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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街离地处洛阳北边的长公主府有些距离。花街是洛阳城各大势力的耳目,也是洛阳各个地下势力交错混杂的地方。他们的触角遍布全城,他们打扮成其貌不扬的马车夫、面目普通的行脚商、挥汗如土的掏粪工……所以陆元一行三人还是不敢随意叫马车的。
万一叫到的马车是姚淑妃的人,那就是主动送上门了。到时候他们的目的地就不是长公主府,而是齐王在洛阳的私宅。
可是这边也没有马车可以租借,他们就只能先用自己的双脚离开花街。
他们只能在这炎热的夏天,重新用着两条腿走向他们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