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晚上的风仍带着丝丝凉意,但这丝毫不影响晚上集市的热闹程度。酒馆,烧烤摊,小吃店在这个时间都是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放松的好地方。
“寒程还欠我钱呢,今儿得顺路去让他还了。”男孩自己嘟囔着离开小屋。
轻车熟路穿过集市,男孩将卷轴交给了葛利大婶,随即沿着西南方向走去,途径一处河畔,恰逢异域装扮的艺人点燃夜火,将彩色花灯抛入空中。
少年旋即记起了一年一度的庆典节日。
李月月末,仲火初临。
奥丁大陆的人类为歌颂司掌丰收的神英格维,将李月最后一星期设立为收获节,习俗已传承千年。
在收获节,人们分享异域的食粮,虔诚祈祷着神明将祝福赠予世人,望来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
因此即便是圣灵村这般不起眼的村落,也会有旅人光顾。
流浪艺人吹响牧笛,淳朴的姑娘们围绕着篝火翩翩起舞,唱着孩童都熟悉无比的民谣致英格维,几位老人坐在石桌前,唠着家常喝着麦酒。
热情的游牧人注意到在河提上方行走的男孩,转着调子,迈着步伐走上田堤,将一份酡红的酒酿饼与祝福一同赠上。
“祝福你,孩子。”
“谢谢。”男孩接过礼物,回之以礼节。
“这不是星尘吗?”一位老人循着游牧人方向望去,借夕阳余光,看清了少年青涩脸颊。
“奥鲁爷爷,你好。”男孩微笑着打招呼道。
稚气男孩名为星尘绝。与爷爷星阳绝,名字仅一字之差。这令男孩一度怀疑是不是爷爷懒得取名,敷衍了事的结果。爷爷的说辞却传是某位算命大师推演出的机缘,不得更改。
被称为奥鲁的老人是村上的铁匠,虽上了年纪,手艺依旧精进,就连邻村的部分铁匠模子,都出自奥鲁之手。更何况老铁匠心善宽厚,铁具价格公道,质量上乘,对经济条件窘迫的村民只收成本价。因此在圣灵村也算是颇得人心。
“要不要来点?”老人扬了扬手中的酒盅,半开玩笑地打趣道。
“饶了我吧。”星尘摆了摆手,有些无奈地捂住脸。
他可清楚地记着之前因为喝酒闹出不少洋相,被全村的人都知道了。
好在村名们没什么恶意,因此星尘对此也不反感。
跟老人们稍稍攀谈后,星尘的手中便是多出了桂花糕、红柚米等小零嘴。面对仍然将自己当成小孩子,硬塞零食给自己的老人,星尘在哭笑不得之余,心中更多的是对长辈的尊重。
“谢谢奥鲁爷爷。”星尘礼貌道谢,刚欲离去。
忽有阴阳怪气的不和谐嗤笑从河堤岸传来。
“哟呵,这不是我们村的大天才吗?”
戏谑的声音无比熟悉,星尘转过身,目无波澜地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河堤上的青色身影。
那人满脸横肉,胳膊有星尘小腿那般粗,脖子上挂着价格不菲的玉色坠饰,指间扣着镀金的扳指,俨然一副暴发户模样。左手搂一浓妆艳抹女子在怀,旁若无人地挑逗着。眼角余光落在星尘身上,打量玩味着。很难想象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年竟也风流如此。
相较于星尘的淡定,老人们的脸上却是有了几分嫌弃厌恶,和畏惧,又不敢多言。
“彼得。”星尘对这人再熟悉不过了。
彼得罗格,圣灵村有名的村霸,兴趣无他,男欢女爱、欺凌弱小。仗着有父亲撑腰,在村中几乎横行霸道,鲜有人敢阻拦。
其父豪得罗格,一名领域中级的魔法师,据说曾效力于某伯爵,后因假公济私被逐出府邸,酗酒、好赌,为躲避赌债逃到这偏远村庄。豪得老来得子,因此对彼得溺爱有加,儿子做的那些荒唐事,他全当睁只眼闭只眼。
老人们畏惧彼得的原因自是忌惮他父亲的实力。要知道,目前村内修为达到领域级的魔法师仅两位,而另一位则是常年在外经商,行踪不定。
山中无老虎,无赖耍流氓。
带着新欢逛集市的彼得偶然路过此处,说巧不巧,遇到了平日的受气包星尘,顺势打算羞辱一番。他一步一跳,滑下堤坡,来到星尘跟前,右手顺势搭在后者肩膀处,不知情的路人或许以为两少年关系不错。
“大天才,教我几招呗?”彼得堆起和善的笑容,脸上横肉颤起层层肉浪。
“无聊。”星尘这些年来,几乎对彼得的嘲讽免疫了。
“别这么无情嘛,”彼得跟牛皮糖一般黏人,他搓了搓手掌,眼神流露讥讽寒光,“瞬发寒冰箭,教教我怎么做,行不行?”
“那换一个,瞬发冰枪?”
“你说话嘛,要不讲讲你在初级学院的经历?我马子挺感兴趣。”
星尘沉默不语,自顾自地甩掉彼得搭在肩膀上的手掌,径直离去。
“亲爱的,人家似乎不稀罕理你呢。”艳抹浓妆的女子煽风点火。
彼得的脸色随着女子话语落下,逐渐难看起来,“呵,这么拽?”
旋即,彼得抬起右手,魔力蔓延在指间,勾勒魔纹阵图,阵图并拢重叠,幻化出土黄色的圆环虚影,厉指前方之余,口中放出厥词,“小爷我跟你说话呢!”
咔啦咔啦。
随着圆环虚影融入地面,大地竟是缓缓崩裂,魔力元素从圆环内渗透出来,先是汇聚成矩状,随后从体表喷薄出一面凹凸墙壁,将星尘的前路彻底堵死。
放在平日,彼得最多是出言嘲讽几句也就作罢了,可今天他带着女人,感觉丢了面子。自然是准备刁难下星尘。
“你想怎样?”星尘皱起眉头。
“算了算了,都是误会,误会。”老人们见状,急忙上来息事,“都是乡亲,别伤了和气。”
“就是。星尘这孩子性子僻了些,彼得你别放在心上啊。”有人打着圆场。
“死老头们别来碍事,他不给我面子,老子他妈会给他?”彼得压根不服软,得饶人处不饶人。
“没爹没娘的小杂种,谁惯着你的脾气?”彼得叫嚣着。他本身天赋不弱,亦或祖坟迁的好,如今已是四阶的魔法师,与村内绝大部分同龄人、甚至成年人相比,都不逞多让。
星尘内心愤懑,但迫于现实只能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憨笑,顺着台阶下来,咬紧牙关,憋出字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就完事了?你打发叫花子呢?”
摆明了讹诈的彼得越发强势,身后的女人眼珠忽地一转,她自然明白自己身前的男人背景远强于眼下的土鳖,于是狡黠地咬着他耳根,窃窃私语。
随着密语声落,彼得脸上露出一副好戏上演的奸诈。
“要不这样,天才。”他顿了顿,如同恩赦囚犯般,“你跟你那村长爷爷一起,给我磕个头道歉,这事就这么算了。”
“磕头?”憨厚讨好的笑容被刺耳的话语层层剥开,星尘的手掌紧握,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心底的愤怒再也无法扼制。
他向前一步步地迈进,老人们纷纷上前,拉住星尘,因为在场的任何人都清楚,愤怒的少年根本不是彼得的对手,哪怕少年曾是最耀眼的新星。
辱我长辈,谤我父母,哪能就这算了?
星尘的瞳孔骤然紧缩,胸膛内怒涛汹涌,右手在空中微微一滞,陡然向前方挥去。
“寒冰之枪!”
运转全部魔力,傍晚落霞,余辉相应,冰霜环绕为长枪状,数十个迷你魔阵缠绕交织,缓缓勾勒魔法痕迹。
“哼!”彼得不屑地哼出鼻音,手掌一翻,一把镶嵌着铋黄倒三角宝石的法杖凭空显现。
“裂地尖刺。”
彭!
一根裹挟着沉厚土元素的锥状地刺在星尘脚底倏然窜出,朝目标急射而去。
咔嚓
脆弱的冰枪被地刺拦腰切断,尖刺掀起的尘土与冰屑碎粒扰乱了众人视线。
“亲爱的,你真棒。”妖娆女子适时迎合彼得,挑逗着他,“今晚让我好好伺候你。”
“真乖。”彼得挑起女子下颚,眼神中满是欲火。“那你今晚可得好好”
准备二字,随着彼得淫荡笑容一僵,硬是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在尘土散开后,率先入他眼帘的,是被焚灭殆尽的魔法地刺。
紧随其后的,是一簇鲜艳花火,妖艳似蝶,纤毫毕现。花火绚丽绽放,飞舞连结,构成神秘符文火焰,倒映绚丽夕阳,却灼如熔岩。
“彼得,你的作风还是,这么下作。”
一道人影,侧立星尘后方,银白色齐腰长发,眼眸如同皓月般明亮,柔夷指尖,一簇火苗愉悦地跳动着,鼻梁直挺,宛若油画中走出的俊美骑士。
见闻来者,老人们纷纷松了口气。唯独彼得脸上流露与见鬼般的恐惧神情,牙齿互相打着颤。
“是你?!”
“寒程!”
被称为寒程的男孩,年龄似乎与星尘相差无几,然其周身几近夸张无度的魔力令人望而生畏。
彼得后背上,冷汗涔涔,前一刻嚣张耍横的流氓下一秒便是与犯了错的宠物猫般乖巧恐惧,甚至滋生出了自卑情绪。
追溯自卑与恐惧的根源,还得从奥丁大陆魔法史说起。
大陆上,孩童们通常在8岁时拥有感知魔力的能力,敲开魔法师道路的门扉。也因此,大陆初级魔法学院的招生标准年龄为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