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面墙前站立,沉默了很久都没敢问:“我送你的洞箫呢?那上面还有我亲手做的平安结。”
我怕他说他弄不见了,他丢了。
我只能小心问道:“你是不是一般都把这些东西放这里?”
他点点头,我无话可说了。
再看一眼他的发髻,他如今赋闲在家,不着军装,只穿常服,上面却依旧戴着自己的簪子,也不知道我以前送他的墨玉簪是不是早摔碎了。
这么一想,便越想越是触景生情,我道:“今天也逛得差不多了,朕便走了。”
他问道:“陛下不留臣家中用饭再走吗?”
“不必了。”我平静道,“此刻已晚了,朕还有事。”
他又道:“上次陛下来家里用饭,称赞家母的饭菜好吃,家母为此特意又下厨等候陛下。”
上次我说好吃还不是因为爱屋及乌,我觉得最好吃的还是文允和方曦家的菜,不过这下我不好拒绝了,我道:“既是季夫人主厨,那朕便去尝尝。”
于是我还得等着饭来,只得一个人憋着不痛快坐着。
季铖在一旁问道:“听闻陛下昨日去了郑学士家中讨论了一些学识。”
我道:“你怎么知道?”
他垂眸道:“今早与郑学士遇见,聊了些。”
“哦。”我也不知根据客套原则该说些什么,毕竟以前和他说话全凭激情,“是朕在听,没讨论。”
他问道:“那昨日陛下是在聊陛下之前看的那篇文章的内容吗?”
我想了想,“有点沾亲带故吧,有点关于王霸义利的事,也都说起了秦皇汉武。”
他问道:“是讨论过了焚书坑儒或独尊儒术的事吗?”
我点点头,“说了点,郑学士和同甫两人观点有点不一样。”
他问道:“方尚书也在吗?”
我点点头,“方尚书认为虽然焚书坑儒手段较为激烈,但大体上的方向却是对的,此行也并未给文化带来太大的冲击,他认为汉武帝时期的独尊儒术才是对其他学说甚至于对儒家都是最根本的摧残。”
他道:“方尚书向来观点殊异。”
我道:“不过他的观点能说服朕。”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饭菜却已经端上来了,我象征性地每道菜都尝了尝,勉强把碗里的饭吃完了,然后再吹嘘了一下季夫人的手艺,就告辞说吃不下了要走了。
季夫人疑惑,“陛下今日吃这么少?”
唉,是我之前为了讨未来娘亲的心吃太多了…
季铖跟着站起身道:“那臣送陛下出去。”
然后我便默默无言地与他走回路,他一直送我到了府门口,桃叶已经等我许久,我被季铖激得燃烧起我雄雄的回乡情,忙向桃叶问道:“桃叶,你请到那位先生了吗?”
桃叶苦着脸摇摇头,“跟掉了,一个街角一转,那位先生就看不到人影了。”
我听得颇为懊恼,早知道那个道士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就该让桃叶把他请进宫里去,都怪季铖突然出现,破坏了我的思路。
我不甘道:“你再去这个京城街上到处找找,只要找到道士就请进宫里去。”
季铖在旁皱眉道:“陛下,方士一类都不过是妖言惑众,您身为帝王不应该沉湎于这些东西。”
我不满道:“不关你事,你不了解。”
他道:“自古以来信赖寻觅方士,寻求什么长生不老的帝王还少吗?可谁长生不老了?方士在南北魏晋时期最为风靡,可是…”
我忙打断他道:“朕又不是要长生不老。”
他道:“那陛下是准备做什么?不追求长生不老,难道追求方外梦境吗?”
他还真就说对了,我道:“世间万事玄妙难言,自然有许多人力难解之事,你不懂。”
他激动道:“臣一直以为陛下是明君,怎知陛下竟沉湎神仙修道,竟还想许多倒行逆施之事。”
上次我说国家大一统他骂我就算了,这次我不就是找个道士吗也要被他骂?他未免管的太宽了点?
我压着自己怒气道:“季卿未免管得太宽了些,朕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就算季卿为我国做了这许多功劳,但也不至于如此拥功自重,莫说朕是个帝王,朕就算是个普通百姓,请几个道士来开解疏通,又没劳民伤财,又没荒废国政,又没耽于酒色,更没损人利己的,季卿不过只是朕的一个臣子,凭什么管朕?”
他一脸怒气隐忍未发,我也是气冲冲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