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青黛山,在与天地混浊的视线中,只留有一道浅浅灰印。
而四周的清河绿草泛起水润银亮的光泽。
赵孤哼唧哼唧跑出来,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低着头一碰一跳踩着水玩,脚趾缝里全塞满了泥巴。
直到听到啪嗒一声,一个泥块飞到他的脚边,发出沉重的闷响。赵孤伸开五指短短的手,捡起来,将湿泥抹掉,露出金黄的一角。
他看向面前离着几步之遥向他扔石块的一人。对方身着怪异,整个头蒙起来,不露手脚,眼睛位置是遮的一层薄纱,赵孤隐隐瞧见里面有亮光。
“驱邪!”对方声音低沉,刻意模糊了声线。
赵孤可是辨别不出这点的。他只是兴奋地捏紧了手中所有物,嚷了句:“你等着!我去叫师父!”,转身跑得飞快。
郝芊芊停留在原地,见小孩进屋后,才对着河的方向——河边被浅坡挡住视线的昏倒的胖胖妇人,双枝合十,“罪过,罪过。”
打晕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
郝芊芊决定要逃走之后,去了厨房不是很熟练地大显妖威,结果混乱之中差点被王婆用菜刀削去一只手,幸好情急之下误抽中对方后脖子。王婆昏厥在地,郝芊芊从她贴身衣物里顺走了后门钥匙。
打开后门似乎是府外,窄小的巷道,一条青石板路曲曲折折。
郝芊芊朝着山走,尽量走得偏僻。
本来雨天少行人。郝芊芊却发现有个人同她的道路一模一样。
一开始,郝芊芊是行色匆匆,对方是一脸神色惴惴,一直紧张地抱住花篮,两人在岔路口意外相撞,对方被郝芊芊的怪异装扮吓了一跳,与此同时,她身上一块令牌也掉了下来,上面镌刻着一个顾字。
真是,太巧了。
郝芊芊本想捡起来递给她,胖胖的妇人却抢先一步,急忙收起来,怒啐道:“滚开,贱民!”
一甩袖子,步伐匆匆远离。
郝芊芊默不作声地在后进行跟踪,见她进了院子和一个道士说话,不知是因为身体异常的缘故,遥遥也能瞥得很清楚,仔细凝神,耳朵也能捕捉到他们的说话声。
然后她出来。
郝芊芊躲在河边浅坡的高草丛里,趴伏在地上,仔细听着对方的脚步声,对方慢慢靠近,郝芊芊突然伸长了手上繁枝,妇人惊呼一声被绊倒,脸倒进一滩泥坑里,金元宝全滚落四散在地。对方刚要挣扎爬起来,便被郝芊芊熟练地抽中后脖子,白眼一翻昏迷不醒。
之后,郝芊芊用树枝缠绕住她的身体,将对方拖进自己原先呆着的草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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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芊芊被迎进屋,往那木长凳坐下去,顿时凳脚一滑,身子差点不稳。
“来来来,先喝茶,静心。”南道士往那破碗上倒上寡淡的清茶,招呼着,“你可以将头上的布取下来了。”
郝芊芊有些不安地双膝合拢,姿势端正,“取下之前,先冒昧问一句道长,你相信,我真的、原本就是人吗?”
“相信,为什么不相信,世界无奇不有。更何况,哪有妖鬼会主动找道士帮忙呢?”南道士笑道。
所以,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你先取下来看看。”
郝芊芊一边慢慢把布取下来,一边直直注视着南道士的眼睛,见他眼里波澜不惊,习以为常,倒貌似是个靠谱的。
“你这副模样,是妖上身,还鬼中邪?”他问。
郝芊芊措辞谨慎:“跟妖有关。”
“哦?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为什么这样说?”
“我见过很多案例,一些病人盲目的相信吃妖怪的内脏可以治病,于是挖妖心,剖妖肝,以为自己能够长寿健康下去,然而最后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活成怪物,并且痛苦地死去。所以啊,不要迷信,要相信正统的道学,想要病痛远离,长寿健康,治不如防,多在衣食住行上下功夫,合理养生……”
南道士一说便停不下来,叨叨絮絮说了好些例子。郝芊芊听了一耳朵的教诲。
最后说回正题:“你,有还是没有?”
郝芊芊摇摇头,“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呢。你这情况一看就是——,多少天异变的?“
郝芊芊抬起手,唰的一下立起两截树枝。
“好,两个月。”
“不,两天。”
“两天?”南道士以为自己耳朵听岔,“你没骗我?”
郝芊芊很笃定,“就是两天。”
“这异变速度如此之快,看来是有着上万年的道行啊。”
“你也不可能有这个能耐,据我所知,也没有哪位高人有这能耐可以对付老妖。除非,是对方故意种在你身上的。”南道士喃喃自语,摸着胡子沉思。
半响道,“你这事我无法解决,恐怕得让我师叔出山,他或许对医治你会很感兴趣,但他常年闭关,要不你还跟我去道观走一趟吧。我目前只能暂且压制,让你有个人样。”
他转身从里屋里拿出一个上面画着符咒的药包过来,三叠放在桌上,“一日一次,用完了再过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