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突然换了一身红色长裙,脸上冰雪融化,仿若春暖花开,眉目含情地朝他笑了笑,微微翘臀的模样,脸凑近贴近镜面,头发变成棕色,变长,柔顺地滑了下来。
容北感觉自己手臂上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掏出一小管,拔掉盖子,缓缓旋出口红,往嘴上抹去。
完美。
容北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虽然自恋,老子天下第一帅,但也没有异装癖啊。
对面又将口红摁在白皙的指腹里,往两边眼尾抹去。
‘他’别过脸,左看看右看看,似是在自我欣赏。而后,‘他’朝着容北,嫣然一笑。
别说,还是挺好看的。
容北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女装的一面,有些新奇地看着。只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孪生妹妹就比较好受了。
心里咂摸,自己这遇见的鬼究竟是男是女呢?
对方婀娜地站着。
朝他缓缓地勾了勾手指。
容北眼神仿若失了焦距,左脚迈步向前。
即将与镜面两步距离时,突然顿住,眼神清明,勾唇一笑,垂落在一旁的手,四指收回去,合拢,只张着中指。
‘鬼’脸色沉下去。
下一秒,微听到风声。
白色的遮挡物突然落在眼前,太阳穴吃痛,被用力地扎紧,能感受到在后脑勺上打个了结。
世界一片虚白。
但仍能看到清晰的字体,悬浮在眼前。
[普通绷带:你有*个病!]
容北:“……”
梁光霁一进来,瞥见镜中的人影,眼眶就忍不住发热。
一开始明明知道是假的,是鬼的把戏,但忍不住贪婪地望着,多看一会,再多看一会,静静描绘着对方的容颜,从眉眼顺到鼻梁,再落至唇。
渐渐地,忘记了自己为何站在这里。
对方穿着修身的v字领海蓝色长袖,下半身是发白的牛仔裤,白鞋。披着长发,却局促地站在那里,羞涩地低头,又抬起脸朝他柔柔地笑。
笑得他心底泛软。
梁光霁很享受这样默默注视着昔日恋人的时刻,不言语。
能够见到因为疾病而去世两年的女友,活生生地站在那里,都是做梦的事。
此刻他很想点根烟。
想点根烟的时候对方会不会在他耳边叨叨。
对方在那兀自地笑。
周围盛开着一朵朵向日葵。蝴蝶抖着翅膀在飞舞。
黄昏橙黄色的光芒在她身后绽开。
她突然转过身去,向前奔跑。
阳光模糊了她周边的轮廓。
她又笑着转过头来,朝他伸起一只手臂,抬起手。
夕阳在她手心里乖巧地待着。
很美好。
一切都很美好。
梁光霁脚尖动了动,缓缓向前抬起又默默落回原处。
再见。
他在心里说,做个体面的告别。
世界陡然黑暗。
梁光霁往后转身,拿下盖在头上的衣服外套,和郝芊芊四目相对。
章霖只觉得讽刺。
最不想见到的人,她亲妈,一身落魄地站在自己面前。
头发乱糟糟的,衣服陈旧灰败,脸上手上有着因岁月和劳作侵蚀的笔痕。
两眼泪汪汪地望着她,里面是化不开的母爱。
章霖扪心自问,这就是我期待遇见她的结局吗?
她隐藏在内心的还有一段回忆。
章霖会付钱给一个叫老张的人,四处打听她母亲的下落。
幼时不告而别,章霖很久才明白是仓促逃离。
扔下了她。
谁会守着一个只会牢牢拖垮、后半生望不见希望的家庭和一个重病的丈夫?
人找到了,隔远见的。
对方有个完美的家室,着装体面,欢声笑语。
章霖假装偶遇对方,在她面前晃悠了几次,终于得到对方回应的看过来的目光。
却让她的奢望碎满地。
怀疑的陌生人的眼光。
章霖以为自己会很难受很久很久,结果酒吧里开了一瓶酒后就想开了,抱着酒瓶在那又哭又笑。
毕竟,早就过了嗷嗷待哺的年纪。
也熟悉了一个人生活的样子。
章霖很快清醒过来。
她回望四周,见离她最近的容北已经悄无声息地贴近镜面,立马掏出纱布,握住两边,往他头上一罩。
郝芊芊在镜子里见到了很多人。
久远的小时候的玩伴,幼稚的模样,而后是她年轻的父母,依偎地互靠双方,露出幸福的笑,再是她初恋,笑得无辜,又有点憨。成年了,她朋友阮露走了过来,很快身影消散 。
变成莫离一席白衣地站在那里。
郝芊芊往前的脚步顿住。
对面个子拔高。
一张模糊的脸。
郝芊芊心里一怂,连忙往后退去。
异象消散。
她见身边梁光霁有向前走的迹象,立马脱下外套往他头上一扔。
对方默默转过来头。
郝芊芊:空气中莫名有着跑欢了的名叫尴尬的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