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劳任怨给师父打下手、给村民看病,
身先士卒为遇到杀手的村民断后……
看到那个从始至终茕茕孑立、孤军奋战的身影,胸膛如被插入了一柄钢刀,撕裂般地痛。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接受过我,更没有把我当成过亲人。
我并不傻,但就是因为我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些,才会更加不遗余力、不顾一切地对他们好,只因心底怀着一种执着的信念,相信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会放下所有成见,发自内心地接受我。
不过,有一个人例外那个穿粉色曲裾的妇人。
她虽然没有为我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但她那在我被所有人攻诘时对我露出的慈善的笑容,那在我被所有人无视时给我的一碗阳春面,在冷若冰霜、不闻不问的人群里,如黑夜里一颗璀璨的明珠,耀眼动人。
“别人没有给过,但冯大嫂给过……”我嗫嚅道,有点底气不足,有点心虚,我知道,冯大嫂代替不了其它人,何况,她只是一个类似意外的存在,唯一的一次意外。
可是,人总是喜欢近似自欺欺人地自我安慰,这种安慰就仿佛坠落悬崖时手中抓着的最后一根稻草,毫无意义却承载了所有活下去的希望。
外表的强悍不过是因为内心的脆弱,无论我看上去有多么勇敢无畏,却不得不承认,这“根”希望,就是会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了它,我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只不过是个刚诞生、还不到一岁的孩子,离开父母就无法生存的孩子,而村民,就是我现在,唯一能依靠的父母。
“你连死都不怕,还会像个婴儿一样,怕失去名存实亡的父母吗?!”
他一边打量着比他高了近乎半截的我,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道。
见我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他终于泄气似的转过身:
“你就这样傻下去吧!早晚会死在这些坏人手里!走吧,去你住的地方!”
闻言,像躲过一劫一样,我暗松了一口气。
这个小家伙虽然看上去稚嫩,说出的话却总是那么深刻犀利,直击人心,再被他扣问一会儿,我指定会露馅儿。
而就在我走神的那一刻,男孩已走出了很远,我忙快步追上去
“你知道我家在哪吗?还走的这么快?!”
“因为不想看见你这个大傻子!”
看了看破败不堪的门窗,空空如也的庙堂,男孩难以置信地望向我
“这就是你的家?你就住在这里???”
“是啊。你看,这里多大,多宽敞啊!能睡十几个人呢!”为了显示这里的宽大,我无比自豪地沿着墙根走了一圈,感叹道,“能住在这里,多么幸运啊!”
“这里能住吗?!”鄙夷地看了我一眼,男孩道,对这里的一切嗤之以鼻,“连张床都没有!睡哪里?!躺在冷冰冰的地面上吗?!门窗还漏风!晚上会把人冻死的!你是怎么在这里住下去的?”
“啊?”我不解,指了指神相前方方正正的供桌,“我就睡在这上面啊!冷吗?我没感觉啊……”
“你当然没感觉了,因为你就是个大傻子!”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他气鼓鼓地道,“把被褥给我!”
见他虽然嘴上抱怨,却似乎打算在这里住下了,我欣慰地笑了笑,道
“没有。”
“什么?!!”男孩陡然炸毛,“没有被褥?!那你以前是怎么睡的?!”
“就这么睡啊……”我道,像每天晚上一样,一个翻身躺在供桌上。
原本以为他不会在乎,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让我有点莫名其妙。
“你不盖被褥,不会感到冷吗?!”
“不冷啊……怎么会冷……”我诧异道。
要不是在跟狼群搏斗的昏厥中,感受到了一次钻心蚀骨的冷,从诞生至今,我都不会知道冷是什么感觉。
大概因为诞生在冰洞,所以抗寒能力比较强。
闻言,男孩不再说话,只是在屋子里找了个比较避风的角落,像只刺猬一样蜷缩起来,同时一脸的无语凝噎。
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很快,阳光消失不见,夜色充满了整座城隍庙。
风从满是裂缝、窟窿的窗子里灌进来,在庙里游走呼啸,半个时辰不到,男孩蜷缩的那个角落便传来了呓语般的呻吟
“好冷……好冷……冻死我了……冻死了……”
闻声,不忍地瞥了眼男孩所在的方向,在透过门窗的月光的照耀下,除了蜷缩在角落里的男孩,我还看到了悬挂在房梁上,此时正如海浪般,翻卷起伏的黄绫。
“刺啦”
“刺啦”
“刺啦”
“刺啦”
……
跳下桌子,我将黄绫一条接一条地从房梁上扯下,刚扯到一半,一声猝不及防的尖叫从屋子中响起:
“啊!!!鬼啊!!!”
声音未落,腰已被什么东西死死缠住。
之前被那声音一吓,现在又被这“不明物体”一抱,我的魂儿都要被吓飞了。
“……”我僵在原地,如同一座石雕。
我……是谁?我……在哪?
过了半晌,我才才恢复知觉,而恢复知觉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之前没有正常发出的尖叫补回来
“啊!!!”
“没了……鬼走了……走了……”身后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此时我方才知道,身后那个“挟制”住我的不明物体,是小男孩。
“刚才那一声,是你喊的吗?”平复了下心绪,我开口。
“嗯……”他颤着声道,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艾玛……吓死我了……”我长吁了一口气,道,“你为什么叫啊?做噩梦了?”
“不……不是,是……是我看到鬼了……”说着,他又心有余悸地紧了紧环抱住我的手臂。
“鬼?”我微惊。
“哪里有鬼啊?肯定是你做噩梦了。我在这里住了那么长时间,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过,不要自己吓自己了。”略一回想,我半吐槽半安慰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