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语塞。
“你要是避讳,现在也来不及了,睡都睡了。”
“你你你……”我气结。
“怎么,以前睡得,现在就睡不得了?”
“你你你你……”
“只要你不碰爷,爷是不会踹……咳咳,碰你的,爷对丑八怪没兴趣。”
“你你你你你……”
见我无言以对,它干咳了两声,然后扬起嘴角,一副大获全胜的模样。
哼,虽然你说得不错,但这么咄咄逼人让我很不爽,所以,我就不让你进来!
思及此,我抓紧被子四角,再次用力向里面拽了几下,直到被子紧贴在身上,再也找不出一丝空隙。
“你以为,这样就能挡得住爷?”兔熊道,眼底划过一抹狡黠。
见状,一股不祥的预感掠上心头。我抿了抿嘴,抓着被子四角的手暗暗加重了力道。
“……”兔熊没说话,只是走过来,用一只爪子在被子边缘轻轻一扯。
“艾玛!”一声尖叫,我用尽全力攥住的四个被角,飞出去了两个。
不愧是能一脚把我这个“大块头”踹墙上的东西,力气真不是盖的。可是,女子汉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才不会让他得逞!
“兔熊,我跟、你、拼、了!”喊着,我扑向被某人扯脱的两个被角。于是,我们由之前的“床铺争夺战”,变成了“被褥争夺战”。
兔熊虽然力气大,但块头小,而我虽然力气小,但块头大。于是各有优劣的我们一时间胜负难分。
最后,在接连不断的争夺下被一点点耗尽力气的我们,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先映入眼帘的是兔熊毛绒绒的、被放大数倍的小脑袋。
我一愣,发觉自己一只手搂着它的腰,一只手摸着它的肚子,而嘴巴则正以喝水的姿态,吮吸着它樱桃似的小嘴巴。
想到平时不小心碰到它,都会被它一脚踹飞,趁着它还没醒,为了自己的安危,我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将嘴巴和双手移开。
憋屈啊,真心憋屈!这件事明明是阴差阳错下发生的,不怪任何人,而且它是个兽,我是个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物种……都是它那仗势欺人的淫威,把我害成了必须和它遵循同类之间才有的“男女之别”的憋屈样儿。
正腹诽,某人砸了咂嘴,像做了一个味道香甜的梦。
见它动了,我定在当地,紧张得像个石雕,直到看到它转过身,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在它转过身后,我看见它脸颊的地方,红了两撮毛,像害羞少女脸上的红晕。
自从那一夜后,兔熊像变了一个人……呸,变了一只熊一样,不再对我大打出“脚”。
久而久之,我也不再束缚自己,冷了就把它拽过来,当小暖炉,而它也时常会把小爪子搭在我腰上,当大抱枕。
日子就这么简单安宁地过去,合作久了,我和兔熊形成了心照不宣的分工我负责打水、找柴火,它负责找食物、做饭。
别看它是只兽,做起事来十分细心妥帖,而且每天都会用半个时辰的时间梳理自己的绒毛,直到梳到柔顺妥帖了为止。
真不知道它一只公的怎么这么爱美,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它的性别,我还会以为它是只母的哩!
小河从林间流过,像一条被风吹动的白练,蜿蜒曲折,阳光下,波光粼粼,时而汩汩,时而潺潺,如一首婉转的歌曲。
顺着水流的方向,我按住桶把,让桶沉入水中,晶莹的水泡接二连三地从水下冒出,似人打的饱嗝,惬意而慵懒。
正数着泡泡,身体猛然被硬物砸中,那硬物又粗又大,似一根从天而降的树干。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扑,我以倒栽葱的姿势,“普通”一声扎进河里。
“图汹栽娜离?!”岸上似乎有人说话,而在脑袋扎进去的瞬间,水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灌进耳朵和鼻孔,完全听不清岸上的人在说什么。
还好河不深,刚刚过腰,挣扎了片刻,待脚一蹬到地,我便找到支点,从河里站了起来。
回想刚才被撞时的感觉,我发觉“树干”不是从上面砸下来的,而是后面。没有哪棵树会横着飞,所以,这件事肯定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目光所及,岸边,一个膀大腰圆,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直挺挺地站着,像……一棵树。
刚才,不会是他撞的我吧?
男子身穿虎皮上衣,棕色的皮带绑住裤腿,手拿一根墨绿色长棒,看打扮应该是一个猎人,但他手里拿着的那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时深时浅、似乎在不断变幻着颜色的棒子,给他的身份平添了几分诡异的色彩。
“刚才是不是你撞我?”一股无名火蹿上心头,我横眉道。
“不是我,是它。”男子狂妄地晃了晃手里的绿棒子,轻蔑地瞥了我一眼,凶道,“告诉我,兔熊在哪里?”
“不知道!”莫名其妙地被人撞成落汤鸡,我既委屈又憋气,发泄似的,“普通”一声把已经灌满水的木桶扔到岸上,由于岸上全是石头,再加上灌满水的木桶格外沉,“喀嚓”一声,木桶被摔得四分五裂,桶里的水淋了男子一腿。
咂了咂舌,我心疼地瞥了眼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水桶,心中后悔不已。
围成桶壁的木板,每一片都磨得圆润光滑木板与木板之间紧密相连,滴水不漏桶把架在桶身上,稳当牢固整个水桶犹如一个浑然天成的艺术品,这是兔熊用了多少精力、花了多长时间才做出来的啊!
就这么一个水桶,没了就没法打水,木桶被我一气之下摔碎了,这回兔熊又有的忙了。
一阵风吹过,没等我反应过来,脖子一紧,一只盘子一样的大手已出现在眼前,男子掐住我的脖子,像拎鸡崽一样,把我举上了半空。
他的动作太快了,快到根本不像是走过来的,而是闪过来的。
这根本不是一个人类能做到的。
他的手臂像桶一样粗,手像铁一样硬,硌得我的脖子和下巴冻裂似的痛。
他的手指越收越紧,我渐渐感到呼吸困难,脑袋仿佛和身子分离了,脖子里的血汹涌而上,冲得脑袋嗡嗡直响,而身子仿佛被捅了个大窟窿,力量和知觉从窟窿中迅速流失。
“最后问你一次,兔熊在哪儿?”男子头顶青筋凸起,铜铃似的眼睛杀气升腾,一字一顿地道。
“你……先……放……我……下来……”我拍打着男子的手臂,拼命挣扎,断断续续地道。
犹豫片刻,男子的手倏地一松。
“普通”一声,我四仰八叉地再次跌进水里,有了第一次落水的经验,知道腿一伸就能站起来,但为了报复男子,发泄无故被打的怨愤,我故意挣扎了半晌,拍得河面上水花乱溅,淋了男子一身。
“你要我告诉你兔熊在哪,你底先告诉我兔熊是什么、长什么样子吧?”得意地勾了勾唇,我故作踉跄地爬起来,吐了两口水道。
“一只兔子大的灵兽,长着兔子耳朵熊身子。”没有觉察到我的刻意报复,男子擦了把溅到脸上的水珠,道。
“你找它做什么?”我不无警惕地开口。
他这么野蛮凶狠,一定来者不善。
“惩恶扬善,替天行道!”男子道,说得大义凛然,但男子方才那野蛮凶残的行为,加上他嗜血的眼神,狠绝的口气,我直接无视了话的内容。
何况,在我心里,他连兔熊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从河边捡到兔熊肯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把他当成了亲人,而且,它也是我现今为止,唯一的伙伴,虽然我不知道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觉,但我相信,那种感觉和跟兔熊在一起一样,温暖,安心,就像有了依靠,找到避风港一样。
虽然它那么小,不能像人类一样保护我,但对我而言,他不需要为我做任何事,只要有他陪在我身边,我便不会再害怕,不会再孤独,不会再为往事怅然若失。
它就是我努力适应新生活的精神支柱。
所以,没有人能伤害他,只要有我在,即使牺牲性命,也会护它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