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拿扫眼靠墙柜子底下,摆着的一排骷髅头,以及墙壁架子上,被不知名液体泡着的诸多器官,抿嘴不发一言。
而后两人合力,拖着体重与猪一样沉,模样与死猪无二的醉汉,摇摇晃晃去了炉膛边。
“等等!”
搬抬头部的阿帕娅,似是在尤利的头发中,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一双漂亮的蓝色眸子隐隐发出光亮。
接着她示意基拿将其放下,而后迅速找来个小镊子。
舅舅的头发里,有不少虱子,以及蠕动的蚰蜒。
舅母将它们一一捏出,并跟宝贝似的放在个玻璃罐中。
基拿很难相信,拯救舅舅生命的东西,竟会是这些令人恶心的玩意。
“看吧,你舅舅也并非全无用处。”
晃着手中的玻璃罐,阿帕娅笑着说了一句。
基拿很想问问,她究竟要用这些东西来做什么,但想想还是忍住了。
女巫做的事,永远不要去打听。
这是伟大的大陆史学家弗朗戈的金句名言,与好奇心会害死猫一样被人熟知。
基拿的房间被安排在阁楼。
那里除了尘土有些多外,竟是一点蜘蛛网,一粒老鼠屎也没有。
显然对它们而言,这间房子是绝不能踏足的禁地,而且这个意识很可能被深深刻入基因中,几代,甚至几代以后,都会牢牢谨记并遵守。
赶车人直到傍晚时分,才将行李送来。
面对阿帕娅共进晚餐的盛情邀请,赶车人看了看被剁成几节的花绿蛇尸,立马绷起脸,十分肯定的说自己不饿,然后飞也似的离开了。
胆战心惊的吃完晚饭,基拿独自上了阁楼。
将床铺好,打开天窗,沐浴在撒入的月光中,盘腿坐在了地上。
要不,明天就回去吧。
他在心中默念。
原来贵族也好,平民也罢,都不是容易相处的。
莎莎莎莎……
二百米外的海水,在冲刷着岸滩礁石。
冥冥中,基拿生出个奇异感觉,仿佛觉得在那无尽的深洋海渊,有个声音在呼唤着自己。
对,好容易来一次,总不能不去看看大海吧。
嗯。
那就看完海再回去。
他心中有了期盼,且恨不得这一夜立马过去,就像当初在奥莱城,恨不得立马就来到达玛小镇一样。
天蒙蒙亮。
镇上的公鸡齐声打鸣。
洗完澡,挂干净胡须,光膀子穿件吊带裤的舅舅,正手拿一份报纸,点着烟斗坐在餐桌旁。
他头发梳的很亮,整齐后倒,露出宽大额头,显得很精神。
基拿从楼上下来,抬手打个招呼,去了他对面。
舅母正在做早餐,并殷切的问了一句,要几个鸡蛋。
“六个。”舅舅调整下左眼戴着的单片眼镜,学着奥莱城贵族圈才用的绅士口音,字正音圆说出自己的要求。
基拿忍着笑,很想去提醒对方,手里的报纸是去年冬天的,而且内容皆是畜牧方面,因为顶端标题写着,如何在雪后帮助奶牛产犊。
“基拿?”舅母的嗓音扬了扬。
基拿伸出两根手指,表示两个鸡蛋就够了。
舅舅晃晃报纸,将其叠了几折放在桌上,依旧用那抑扬顿挫,充满绅士口吻的口音道:“唔,看来今年够领主大人忙的,北方哨线爆发疟疾,西部食人魔部落又卷土重来。没有好对策的话,他的领主头衔会被旁人夺去吧。”
说完,他将单片眼镜取下,看向自己姐姐的养子,问道:“不知对于这些问题,贵族们打算怎么做?”
基拿忍了忍,没好意思明说这些事情已过半年之久,只说道:“他们从不聊领主大人的事。”
“哦?那他们聊什么?”
“美食。”
“嘿,这倒是个好话题。”
舅母将早餐端过来。
培根煎鸡蛋,以及一杯牛奶。
在基拿用刀叉吃饭时,她提了一句:“今天帮我抓些老鼠怎么样?”
“嗯……我想先看看大海。”
基拿已经决定,在看海后离开小镇。
“也对,好容易来一趟,自然是要去海边玩的。你呢,尤利?”
舅舅闷哼声,抬手摸着下巴:“眼光短浅的妇人!我可是在思索疟疾与食人魔部落的大事,这片领地的存亡,全系于此,哪有闲功夫去抓什么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