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下,宝卷一边进餐一边观舞。乐舞是由那几个新劫来的美色民女唱和演的。到底是粗浅会的,唱演得实在不像话。宝卷摇首叹息之际,见小厮果真把丹歌押来了,便立刻扑上去,细细看她道:
“果真是俺的好丹歌呢!”
随即嚷嚷着遣散了民女:“快走快走!煞风景,你们那么多人,都不及俺一个丹歌满身绝技哩。”
等那几个民女走了,讨好地用脑袋蹭着丹歌的脖颈道:“还是丹歌美,丹歌香,本王孙就爱闻你身上这山丹丹花飘出来的味儿哩……”
丹歌推开宝卷的脑袋,不合时宜地问道:“王孙可还记得在山上遭的罪,还有后来和奴说的话?”
宝卷自然记得他曾答应过丹歌,一心一意对她好,八抬大轿娶她过门,替她寻回爹娘,日后革除种种陋习。可彼一时,此一时,此刻他又不想负责任了,于是装傻充愣起来:
“当时俺给你折磨得稀里糊涂的,说的是啥,都不记得了纵令有些还记得,自觉都是胡话呢。”
丹歌戳穿道:“王孙这可是要赖账?!”
“不赖,不赖,”宝卷敷衍她说,“再让我好好想想当时究竟发生了啥,我又说了啥。”
丹歌定定看着他,突然跪下,异常严肃地恳求道:“既如此,王孙该记得你曾答应过奴往后不再说谎话。”
“记得,那还用说。”
“那就请王孙立刻面见令尊大人替师父作证!”
“做什么证?”
“原原本本将你同封牧如何筹谋写赏格,木头何以向强人通风报信,封牧、怜香和木头因何而死的前因后果都告知大人去。”
宝卷捉过丹歌的手,为难道:“查哟哟,我的好丹歌,这不是要我去送死嘛……不止我爹,今儿封大人也在呢,得知真相,他如何饶得过我啊!俗话说的好,一夜夫妻百夜恩,百年修得共枕眠,你的胳膊肘为何总朝外拐哩,你怎能这般待你亲亲的小丈夫呢?!不如……对对,该你替我作证,就像我同爹说的一般,说……说成是秦基业暗通强人”
丹歌怒了,一把推开了宝卷:“谢宝卷!你当真同你爹说:是秦师傅暗通强人?!若是真那样,谢大人和封大人定会认为是师傅害死了封牧!”
又狠狠踹他一脚:“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多亏师傅在我弄死你当口差超影大哥前来阻止我救下你!”
说罢,就要跑出去,却给两个小厮拦下,同时也被宝卷牢牢扯住衣裳。宝卷喝问她道:
“我问你,坏丹歌,到底是秦基业那厮重要,还是我谢宝卷重要?!”
“自然是师傅重要!”
宝卷顿时炸了,狠狠道:“他同你非亲非故,你同我你可是给我睡过的人儿,你若是听话,我便是你的亲亲小丈夫你若是不听话,我便是你的主子爷,对你有生杀予夺之大权!”
说罢一声令下,几个小厮瞬间便把丹歌绑了。宝卷抓起桌上的割肉刀,便去她跟前胡乱比划着:
“信不信本公子真戳了你发送你!”
丹歌失望至极,仰天长叹:“果是我丹歌眼瞎,那天在山上轻信了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休再要哩哩罗罗。”
宝卷更怒了,大吼一声,举刀逼近她:“不是我狠心,而是你忍心哩!”
正在这时,门给敲响了,谢大人在外头道:
“我儿开门,父亲跟你姨父有要事问你!”
两个小厮早有安排,果断掏出一块准备好的布塞入丹歌口腔,再将她横拖倒拽进里屋锁在柜子里,迅速翻窗离开了。宝卷见一切准备妥当了才去开的门。
谢封二位大人带秦基业进来了,宝卷立刻装出受惊的样子,躲在柱子后头,嘴里嚷着:
“来了,又来了,夺宝害命的秦绩又来了!”
秦基业冷笑说:“宝卷王孙无须装疯卖傻,既然到得家中了,不妨开说开说封牧的事!”
封大人着急,一把捽住要跑的宝卷:“你表弟果真死了么?!”
宝卷吞吞吐吐不敢说,浑身颤抖着:“我哪晓得表弟怎地了,起码我逃离洛阳时他还好好的嘛。”
谢大人过去,抱着宝贝儿子道:“我儿莫怕,阿爷在此!照直说,照直说与你姨父听!”
宝卷瞧见父亲暗中给自己使的眼色了,哇地哭将起来,戳着秦基业面门道:“他……他暗通强人,劫夺盘缠,杀死表弟!”
又火上加油道:“姨父啊,表弟死得好惨哩,他……脑袋都开花了啊!”
封大人大叫一声,哭道:“碎尸万段的秦基业哪!你好狠心哪,本大人给你的是活儿子,你还本大人的却是死儿子!”
说毕,去桌上持了宝卷那把割肉的刀向秦基业扎去。秦基业一把握住他的封大手腕,稍一用力,刀子便掉落地上,而后从容说道:
“宝卷王孙之说似有遗漏之处。”
宝卷心虚了,使劲眨着眼:“你说哪……哪遗漏了!”
秦基业放开封大人,从胸前掏出一张保存至今的赏格,交予他,随之对宝卷道:“王孙忘了说你与表弟私下里写赏格扔路上招来强人的事了吧?”
谢大人见封大人展开看秦基业给他的破纸,已然面色铁青:
“什么赏格!”
宝卷惊恐万状道:“阿爷,姨父,莫听秦基业信口雌黄!确曾有赏格哩,却是这个秦基业以我与表弟的口吻写下扔在大路上的!”
封大人执着赏格的手因气愤而剧烈颤抖着,听宝卷如此说,又看了一眼,忽然将赏格塞在宝卷怀里道:
“明明是你宝卷的手书!”
宝卷吓着了:“是我的手书,可底稿却是表弟写的呢!”
谢大人想说什么,封大人一边用手势制止他,一边问秦基业:
“你说,当时到底怎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