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茫的大地上,只有一片冰冷的鹅卵石,毫无生命的气息。
“……慈儿……慈儿……”半跪于地,郎程言如遭重击,强壮的身体摇摇欲坠。
“她不会有事的。”一只手放上郎程言的肩,纳兰照羽一脸镇定,“想想看,就连昶吟天都不能把她怎么样,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奈何得了她?还有,郎程言,你能不能不要老做出这副多情公子的模样?大敌当前,多情有用么?要花前月下,先摆平这些魑魅魍魉再说。”
郎程言猛地抬起了头,然后直挺挺站起,一把掣出腰间长剑:“我们走!”
“不急。”纳兰照羽却仍然牢牢地扯住他,黑眸闪动,“如果我没有料错,早该出现的那些人,登场了。”
郎程言一愣,视野的尽头,却缓缓现出一个他并不陌生的人影。
带着冲天的戾杀。
无边的枭傲。
噬人的冷残。
还有从身体里无限扩散出来的噬血与疯狂。
九州侯……北宫弦。
有那么一刹那,郎程言脑海里闪过两个字……宿命。
此前,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韩仪身上,纠结着她与母后、父皇之间的恩恩怨怨,却忽略了这个男人。
这个幕后真正的罪魁祸首。
从内心来说,对于这个男人,他一直有种恐惧感,恐惧到不愿去直面。
即使到了现在,这种恐惧感仍然存在,因为他很清楚,北宫弦真正的力量有多强大,他从来没有看见过。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更何况,现在他心心念念,急着去找失踪的慈儿,根本没有心思在这里同他耗,但他同时也很清楚,击败九州侯,是他唯一的选择。
他是扎在他心上的一根刺,哽在喉咙的一块骨头。
北宫弦显然也瞧见了他,却并没有什么表示,只那么缓缓地,一步步走着。
“咦……”纳兰照羽忽然轻喟了一声,“军队……”
同一时间,郎程言也瞧见了,在北宫弦的身后,竟然浩浩荡荡地跟着一支庞大的军队,俱是身着……黎国的军服。
翘起唇角,郎程言颇为舒心地笑了……无论如何,他总算是给那个老家伙布下一招绝妙的棋,恶人自有恶人磨,看来,不用他亲自动手了。
“准备操家伙吧。”旁边的纳兰照羽却凉幽幽地来了那么一句。
“什么?”
“人家都已经谈判好了,是准备一齐上呢。”
郎程言双瞳剧震,再仔细看时,果然发现了些许不妙之处……黎国士兵们的手中虽然都持着犀利无比的武器,不过那方位,似乎,并不是指向北宫弦,而是……他们?
这是怎么回事?郎程言的眉头高高地隆了起来。
“没时间琢磨了。”
右臂一扬,手指勾动间,玉扇流转,莹莹反射着太阳的微芒。
黎国军队来势极快,几乎转瞬间,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只中间露着片空地,站着两方五人。
郎程言的视线掠过北宫弦,往后方扫了扫,遗憾的是,并没有看到黎长均那张枯瘦的脸。
“现在离开,饶你们不死。”
风吹过,带著北宫弦煞冷的话音,飘扬入耳。
“凭你?”郎程言一声冷笑,刚要拔剑上前,却被纳兰照羽闲闲摁住肩膀,“哥们儿,低调点。”
微微偏头,郎程言很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一张俊脸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翩翩踏前一步,手中玉扇轻摇:“早闻大安九州侯北宫弦阁下玉树临风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
言至此处,忽然住了口,一双精光流蹿的眼,对着北宫弦一番上瞧下看。
要是寻常人等,面对他这样的“挑衅”,定会生恼,偏这北宫弦,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一副四平八稳,波澜不惊的模样,仍然只冷着一张脸,像根冲天长戟似地立在那里。
纳兰照羽手中的扇子摇得更欢快了,忽然说:“阁下难道就没有闻到,一股很……销魂的味道么?”
说到“销魂”两字,北宫弦的身子忽然一阵摇晃,竟一声不吭地栽了下去。
郎程言满眸讶然,震惊得整个下巴差点掉地上。
更绝的还在后面,所有的黎国士兵,脸上也渐渐显出一股迷醉般的痴笑,然后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
风,还是那么很和顺地吹着。
头顶上的阳光,也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只是这大地,果真是干净了不少啊。
眼珠子转了好几圈,郎程言方才醒悟过来,定定地瞧着纳兰照羽:“你用了引仙兰?”
“嗯哼。”纳兰照羽眉宇间飞扬开几抹得意,“你也不想想,倘若我们的力量全部干耗在这里,如何攻得进秘境?如何能灭掉千夜昼?如何能……”
他话未说完,前方忽地堪堪传来一声冷笑:“黄小儿!”
无知小儿?!
郎程言一双黑眸中怒火升腾,纳兰照羽面色也是一僵……他们可都是当世豪杰,还从来不曾,被人如此辱骂过。
远处淡青色烟蔼中,缓缓驶来一辆车……既无人驾驶,也无马驾驶,但它偏这么走着。
车上一道瘦长人影洒然而立,广袖薄衫,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不过,不过那从袍下传来的媚骨低吟,将那仙风道骨立即破坏殆尽。
儿童不宜,儿童不宜。
几乎是刹那间,郎程言提起莫玉恒和莫玉琛,将他们俩调了个个儿,不许观赏,心中同时暗暗咒骂……这死色皇帝,竟敢野外宣……
纳兰照羽的面色刹那间变得很难看。
我以前说过,他是个很奇特的男人。
好色,而不……
不但自己不,遇上这些“有伤风化”之事,他也觉得很难容忍。
你说,你要干这些事儿,关在家里干就行了,偏还出来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