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明看着桌上的食盒,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真是……被这个小断袖给缠上了。 不过,想起他刚刚高兴地蹦出门去的样子,侯明又有些想笑。 算了,下课给他送回去吧。 可不能再给他机会来拿,不然真会缠上自己的。 于是,就在孟韶沾沾自喜地想着,去拿食盒时再给侯明送些什么东西,才能留下由头,方便下一次再找他时,侯明就来敲门了。 “笃笃,”侯明只敲了两下,就在孟韶惊喜开门的一刹那,将食盒放在了门口的地上,“我还要赶着回家,告辞了。” “喂——”孟韶急慌慌地出了门,侯明这时已经转身要走。她急切之下,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等一等!” 侯明不悦地抿了一下嘴角,沉声道:“放开!” 孟韶吓得赶紧松了手:“对,对不起。” 她垂了头,因为窘迫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侯明眸色一暗,这个孟韶怎么生的如此娘里娘气?偏偏他一见他这样子,就觉可怜,莫名不忍。 算了。侯明一甩袖子:“有话好好说,别拉拉扯扯的。” 孟韶飞快地抬头看了侯明一眼,见他面色尚可,才暗暗地吐了一口气,怎么忘了他最厌恶断袖了? “我,我只是想着,我正好也要去门口一趟。就,就想同你一块儿走。你也知道,如今我一个朋友也没有了。”孟韶装起了可怜。 她发现侯明虽是皇子,心却很软。 果然侯明没再拒绝她,负手站在那里问道:“你去门口做什么?” 孟韶一回身,将门口的食盒提了起来:“早上从家里来时,与人说好了的,下午我将食盒送到门口,她在那里等我。” 倒也不是她瞎说,早上她确实与清绮约好了,下午来拿食盒的。 侯明扫了孟韶一眼,见他一双水汪汪地眼晴望着他,满是乞求,不由地“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而行。 孟韶提了食盒,笑得眉眼弯弯的:“侯公子,今日的吃食,你最喜欢哪一样?下次我还给你带。” 侯明:“不必了。我说过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孟韶:“啊?……” 她有些懵,今日在侯明屋里,明明谈得很愉快呀,并且,他刚刚还答应了跟她一块儿走的。 难道皇子都这样难以接近?孟韶不禁有些丧气。 她提着食盒,小心地跟在侯明身旁,也不敢再说什么。 气氛有些尴尬。 侯明身高腿长,步子迈得也大,渐渐地,孟韶有些追不上他了。 孟韶个子在女子里算是高的了,不过跟男子一比,她又算矮了。好在书院里本身个子小,或者还没开始长个儿的学子不少,她并不算最矮的。 她努力地迈着两条短腿,追赶着侯明,没一会儿,额上就渗出汗意来了。 侯明这时也察觉了出来了。 回头见孟韶微微喘着气,两腿迈得飞快,因为动作过大,脸色也比以往红润了不少。 没来由地,侯明心里一跳,很想去帮她擦擦额上渗出的细密汗意。 自己这是怎么了?不但不厌恶这个断袖,还想亲近他? 侯明觉得自己也不正常了。 他放慢了步子,等孟韶追了上来,就道:“老母在堂,在下急着回家,咱们还是就此别地吧。” 孟韶尽力压着自己的喘气声,笑道:“不用,不用,我跟得上,我跟得上。”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怎能轻易放弃? 侯明刚要拒绝,就见陈监丞从一旁的小路转了过来,指着孟韶手里的食盒道:“这是什么?” 孟韶看到陈监丞,忙行了礼,道:“这是学生从家里带吃食的食盒。” “哦……”陈监丞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着孟韶,“这么说,你今日带吃食了?” 孟韶心里有些发毛,陈监丞这是什么眼光?怎么像是盯上了小白兔的大饿狼一般。 “是,夫子,”学院里不管是授课的博士还是管事的官吏,皆可称一声夫子,孟韶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有什么不妥?”陈监丞突然沉下了脸来,“这位学子,你难道不知道书院里不许带外食吗?” “啊?……”孟韶有些傻眼,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规定。每逢休沐,大家大多都会带些吃食回来,也没见有人说过不让啊。 “学生,学生从没听过有此规定。” “好啊,身在书院读书,竟然连书院的院规都不知道,简直是罪加一等!”陈监丞勃然变色,“你跟我来,先将我院里的水缸打满,再将院规抄写十遍!” 孟韶脸色也变了。 顺明书院的校规足足有二十多页,上面连走路的姿势,说话声音的大小都有规定。不过平日里也没人计较这些,只要没有大差也就行了。 也许这校规里真有不许外带吃食的规定呢? 虽说她不怕挑水,也不怕抄校规,可想起宋怀瑜对她的警告……这个陈监丞,也许就是逼死何秀才的人呢! 这时,他抓住这一点小事,叫她到他的院子里去意欲何为? 孟韶心里害怕,可他是师长,叫她过去,她却是无法推拒。 孟韶手紧紧地抓着食盒,又想,自己好歹也是正三品府尹的义子,陈监丞要想动自己,怎么也得考虑考虑吧? 想到这儿,她低头应了声:“是。” 陈监丞得意地看了孟韶一眼,这小模样,还真是乖呢。 他转身,刚要带孟韶走,就听侯明道:“慢着。这吃食我也吃了,理当一同受罚。” 陈监丞看了侯明一眼,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你愿意上赶着受罚,那就走吧。” 孟韶愧疚道:“侯公子,你并没有吃我的吃食,何必……” 她话还没有说完,侯明就朝她递过来一个“放心”的神情,跟着陈监丞一块走了。 陈监丞一点儿都不在意侯明这个穷秀才。 侯明的弟弟在书院做小厮。 上一次,被他弟弟听到了他与崔司业的谈话。陈监丞花银子找了两个泼皮,想要做了他们兄弟俩。没想到一个泼皮拿了银子跑了,另一个正要得手,却被宋怀瑜与孟韶给搅了局。 陈监丞本以为这下完了,没想到侯明与他弟弟连个屁都没敢放,看来是真被吓住了。 陈监丞也就放了心,还想着,也许真如那个小厮所说,他根本就没听到什么。 等到了陈监丞的院子,他打发侯明到厢房先等着,却将孟韶叫进了他办公的屋子,说是要先给他看看校规。 一进屋子,陈监丞就拿出了一本校规,翻到了其中一页指给孟韶看:“你看看,是有此规定吧?” 孟韶看了一眼,死心地点了点头:“那,学生先去给夫子挑水?” 陈监丞却道:“不急。” 他坐在桌案后边,指了指前面的椅子,道:“坐。” 孟韶站在一旁:“学生不敢。” 陈监丞看着孟韶笑了笑,“在书院结业后,你有何打算?” 孟韶垂首不语,不是叫她来挑水、抄书的吗? 陈监丞笑容更加和蔼了:“我知道你与宋怀瑜好,是贪图他父亲是吏部侍郎,好以后谋一个好前程。” “只是,如今他父亲已经知道你们的事了,又因为你,闹出了那样大的事。以后,怕是你再靠不上他了。不如,你跟了我怎么样?你想办的事儿,我一样能替你办到。以后在书院里,也再没人敢欺负你。” 孟韶蓦然一下瞪大了眼晴,她猜到了陈监丞心思不纯,却没想到他无耻到这种地步。 这种事情竟然能这样光明正大地说了出来! “怎么?你不愿意?”陈监丞看着孟韶,冷笑道:“你也不想想,这一次侍郎家的公子、武宁侯的侄子,都被赶回了家中思过,为何独独你没事?” 孟韶:“我又没有打架。” “可他们却是为你打架!”陈监丞一拍桌子。虽然这件事他并没有插手,但小孩子就是要吓一吓才听话,“你想清楚了,你要是不答应的话,就别想结业。别以为顺明府尹是你义父,你要是结不了业,看他是会打断你的腿,还是会跑来替你撑腰? 孟韶想了想,真要是这样的话,义父肯定是不信她的话的,说不定真会打断她的腿。 只是,就算这样,她也不能“跟”了陈监丞啊! 陈监丞见孟韶怔在那里,以为他怕了,心想小孩子真是不经吓。他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一手去扶他的肩,一边笑道:“你别怕,以后有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 孟韶只觉恶心无比,她迅疾地向后退了一大步,指了陈监丞道:“你,你……那个何秀才之所以上吊,是不是也是你逼的?” “胡说,你听谁说的?”陈监丞警惕起来。 “我,我就是乱猜的。”孟韶做出一副胆怯的样子,看着陈监丞,“要是,要是我不答应,你,你会不会也逼我上吊?” 她目光惊恐,身子似乎也颤抖了起来。心中却是想着,不知能不能套出些话来? 要是能帮上侯明,也许他就不会总拒绝自己了。 靠上他这棵大树也就有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