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蕉看着她一吃东西就欢快起来的模样,也忍不住一笑,展开那黄斑瞧了一眼,随口道:“且试试吧。”
碧蕉带上了们,郑令意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勺起一口清鸡汤啜了一口。
郑秧秧少说也在瑞阳县主身边伺候五回了,应当是瑞阳县主最熟悉的一个庶女。
可瑞阳县主对她还是不冷不热的,说明郑秧秧的性子不对瑞阳县主的喜好。
瞧她身边的碧蕉和碧果,一个单纯活泼,一个温柔亲和,并没有郑秧秧那般别扭的性子。
郑秧秧的性子本是沉静寡言的,可在县主跟前却要曲意讨好,自然会让人觉得别扭。
虽说郑令意在县主跟前也有几分做戏,但她鲜有如县主这般,肯正眼瞧她的长辈。
不论是撒娇也好,卖乖也好,多少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即便县主帮不上她什么,她也愿意孝敬她,伺候她。
不过瞧着县主今日派了碧蕉来送饭,说不定,县主心里也有了几分揣测。
说不准,姑母真是我的贵人。
郑令意嘴角微微掀起,但又很快挂了下来。
她吃光了跟前的一碟香菇菜心,又将银鱼蛋羹端到了跟前。
这些好东西,她都要一点点吃完。
夜雨淅淅沥沥,平日里总能叫郑令意好眠,今日却让她心烦意乱。
她自觉自己欠了郑秧秧的,所以在县主跟前从不与她相争,可即便是这样,郑秧秧犹嫌不足。
自己真要这样让下去吗?若是一直让下去,郑秧秧就会知道满足吗?
郑令意又想起俏朱来,她养病多时,近日来倒也在鲁氏身边走动,只是再不得鲁氏重用。
可听巧罗说,郑秧秧那一日的水刑,除了有行刑的婆子外,俏朱也在场。
行刑到最后,那些婆子见郑秧秧失去了意识,都不敢再动,还是俏朱兴致勃勃的吩咐下去,又生生灌了一瓢。
若说俏朱的事儿谁最有动机,必得属郑秧秧。
可俏朱也没寻郑秧秧的麻烦,难不成她落水一事真与郑秧秧无关?
事实似乎是这样的,可郑令意总觉的哪里不对,思来想去的难以入眠。
忽闻门外有响动,她忙闭眼假寐。
“十五妹?”郑秧秧试探的声音响起。
郑令意没有理会她,只是悄悄将眼皮掀开了一条缝。
郑秧秧的身影印在帷帐上,平平的额头,纤长的睫毛,不高不低的秀气鼻子。
郑令意忽得一震,一张模糊的面庞飞快的从她脑海中掠过。
丁府后宅的一个婢女,似乎也有这样一个小巧的鼻子,只是略微圆了一些,鼻梁的弧度,却是极相似的。
这猜测完全是一闪而过,毫无证据。
她疑心是自己多虑了,翻了个身,佯装出几声模糊的梦呓来。
正在擦洗的郑秧秧动作一僵,凝神一会,又没再听见郑令意的动静了,这才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见郑令意还睡得着,睡得还这般香甜,郑秧秧笃定郑令意没觉察出那衣裳的蹊跷,便得意的笑了笑。
其实她也不想针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庶妹。
只是近日见她在县主跟前讨巧,加上蒋姨娘有孕,虽不知福祸,但到底是得郑国公喜爱。
还有就是她那由郑国公亲自取的名字。
令意,倒像个嫡女。
她思及此处,莫名的轻笑了一声,不自觉的喃喃道:“有个好名字又如何,还不是烂在后宅里,一辈子翻不出嫡母的手掌心。”
她的声音虽轻,却叫郑令意一字不漏的听了个清清楚楚。
郑令意紧紧的闭着眼睛,眼皮却颤个不停,暴露了她纷迭的情绪。
郑秧秧没发觉异样,心里依旧在回味郑国公今日在饭桌中的慈爱神色。
他夸赞郑秧秧长大了,容貌又好,又通诗书,还懂得伺候长辈,定能嫁的一个乘龙快婿。
卸掉钗环时,她嘴角始终含着一抹甜蜜的笑意,似乎郑国公已经拍板定了她的婚事,她的前程再也不必捏在鲁氏手中了。
可事实上却没有,郑国公虽说了许多好话,却是一句允诺也没有给。
庶女们从没得过郑国公几次正眼相待的机会,今日与父亲的相谈甚欢,大概是叫她欢喜过了头吧。
近处传来床褥翻动的声响,郑秧秧吹熄了油灯,室内变得既黑且静。
郑秧秧陷在要命的美梦里,郑令意却是在痛苦中挣扎许久,半晌,她才睁开眼,眼眸中是一片清明。
郑令意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心绪平静无波。
她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再度闭上眼时,却顷刻间就堕入了黑甜的睡梦中,再无踌躇和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