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落在榻上,发出悦耳的声音。
李沄听着那珍珠落下的声音,开怀地笑了起来,稚儿欢乐的笑声和珍珠落下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令她不由自主地放轻了靠近的脚步。
小女孩察觉母亲的到来,转头,朝她露出两个小梨涡,捧起一把珍珠,“阿娘,给你、做珍珠衫。”
皇后殿下不由展颜微笑,果然女儿是天生的贴心小棉袄。
“阿娘!阿娘!”
李沄的声音,让武则天从那天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李沄扯着母亲的衣袖,晃呀晃,声音爱娇:“阿娘,去东宫!”
还是想去看太子阿兄。
“太子阿兄不是才让人给你送了一匣子珍珠么?”武则天蹲下,伸手将李沄额前的头发捋到一边,声音含着笑意,“太平莫不是又看中了东宫的什么东西,在打鬼主意?”
李沄眉眼弯弯,摇头否认:“就是想去看看阿兄。”
心里却想,虽然太子阿兄是让人送了一匣子珍珠给她,可那匣子珍珠她还没多看上两眼,母亲就让邑司放进了她的库房里,离她能做主把那匣子珍珠拿出来还早得很。
武则天看着眼前的幺女,小家伙眉清目也清,笑起来令人心都化了,那可怜又可爱的模样,真是令她无从拒绝。可想起李弘的身体,武则天虽然心软,还是不想让李沄去东宫。
“太子阿兄要静养,阿娘过几天再带你去。”
李沄的小脸垮了下去,不高兴。
武则天见李沄不高兴,弯腰将她抱起来,语气温柔地哄道:“不去东宫,我们回丹阳阁。让库狄将太子阿兄给太平的那匣子珍珠拿出来,你不是很喜欢那些珍珠吗?我们回去挑一些漂亮的珍珠出来给太平做珍珠衫,好不好?”
做珍珠衫?
李沄上辈子做梦都没梦到过自己有这么奢侈的时候,那当然是好的。
她抱着母亲的脖子,盈盈地笑着。
“好!”
武则天抛开了手里的琐事,也暂时将贺兰氏进宫的事情抛开,带着李沄回了丹阳阁。
李显和李旦两个小皇子也跟着母亲一起到了丹阳阁。
李治本来是在清宁宫跟韩国夫人叙旧的,可皇后殿下带着李沄一离开,偌大的清宁宫就像是少了许多生气似的。
于是跟韩国夫人寒暄了几句,叮嘱她回去后好好休养,就让人将韩国夫人和贺兰氏送出宫去了。
送走韩国夫人的李治既没有去紫宸殿处理政事,也没回长生殿。他问了武则天和李沄的行踪之后,就带着王百川到了丹阳阁。
丹阳阁历来是公主们的居所,当年高祖、太宗那么多的公主,都是在丹阳阁长大。
大唐的公主们,不管受宠与否,都养得金贵。
丹阳阁中楼台亭阁错落有致,学习、休闲的地方一一具备。
当年曾住过几十个公主的丹阳阁,如今就只有李沄一个小公主住着。
穿着一身天青色常服的李治走在廊道上,春风吹过,枝头的花瓣便随风而落,打着旋飘进了廊道中。
李治慢悠悠地踱着步,跟身边的王百川说——
“当年,长乐长公主便是在这儿长大的。她下降的时候我年纪尚小,印象中长姐像极了母亲,温柔、美丽。城阳和新城两个阿妹也是在丹阳阁长大的。”
“除了被父亲抱到身边亲自抚养的晋阳之外,长公主们都是在丹阳阁长大的。”
“晋阳比长姐更像母亲,可惜早夭。”
李治说着,眉宇染上了几分淡淡的惆怅。
王百川安静地跟在李治的身后,没有说话。
李治也没要王百川搭理,。
身为一国之君,富有天下。
可他身边的亲人却一天比一天少。
当年两位兄长因为夺嫡之事被父亲贬为庶人,最后客死他乡。长姐长乐公主下降后不久,就病逝了,与他一同养在父亲身边的晋阳阿妹来不及长大就夭折了,新城阿妹前两年也病逝了,如今他的身边只剩下一个城阳阿妹。
这些事情想起来,就令人心酸。
心酸的李治默默地在廊道上走了一会儿,忽然又说:“当年丹阳阁住了那么多公主,如今只有太平住在这儿,好像有些不太合适。”
王百川心想当年几十个公主长大的地方,如今就只有一个小公主,当然是嫌太大了些。
“趁着太平如今还小,可以跟着皇后住在清宁宫,改日让阎立本进宫吧”
王百川:???
好端端的说着太平公主还小,怎么就跳到了要阎立本进宫了?
王百川正一头雾水的时候,又听到圣人的声音。
“让阎立本来丹阳阁瞧一瞧,让他看看要怎么改建这地方。过两年,太平也该要开始认字读书了,书阁要选个好地方,还有琴房舞房也不能疏忽……说起来,太平也快两岁了,改日也让阎立本进宫……”
巴拉巴拉。
阎立本,大唐的宰相兼闻名天下的大画家,帝王的御用画师,昭陵和大明宫的总设计师。不管是太子殿下的东宫还是雍王李贤的雍王宫,李治都没舍得让阎立本亲自出马。如今到了李沄这个小公主,不仅要阎立本来为公主重新规划设计丹阳阁,还要让阎立本为她作画。
王百川:“……”
国之储君的太子殿下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呢,圣人是认真的吗?
王百川看了看前方的李治,清雅英俊的男人说起太平公主的时候,眉宇间的惆怅淡去,语气温柔又宠溺,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跟平日说起几个皇子时的糟心模样截然相反。
——看来圣人是很认真的。
啧,扎心了皇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