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也看着她,说不行,今夜父亲要和母亲说话,太平得回丹阳阁去。
李沄一听父亲要和母亲说话,更加不愿意走了。
这是听墙角的好时机啊,她现在还小,还可以跟父母耍赖。等再过两年,她想要耍赖也赖不成啦。
于是,小公主站起来,双臂一把抱住父亲的脖子,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着水光,跟父亲委委屈屈地说道:“可太平今晚真的很想阿耶陪我。”
李治:“……”
李沄扁着嘴,一副大有如果父亲不点头同意,她就要哭给父亲看的模样。
李治很是头疼地掐了掐眉心,最后还是滚地缴械,“只能今晚,以后再也不许了。”
李沄顿时眉开眼笑,倒在父亲的怀里,甜言蜜语就跟不要钱似的免费大放送。
“阿耶最好了。”
“太平最喜欢阿耶了。”
“……”
李治听着女儿的话,觉得脑壳疼。
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离开了清宁宫,武则天站在原地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大门。
库狄氏上前,跟皇后殿下轻声说了几句话。
只见皇后殿下脸上的神情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就是哭笑不得的神情。
她转身,往寝宫的方向走,进去就毫不意外地看到自己的卧榻上躺着一大一小,大的是李治,小的是李沄。
李治倒是没睡着,他侧着身,一只手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应该是才把小公主哄睡着了。
李治见她回来,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的起来,跟武则天做了个到外间说的手势。
武则天:“……”
叹息,圣人私下是个女儿奴呢。
帝王夫妻移至外间,武则天轻声说道:“圣人怎么又让太平留下了呢?”
“她说想要留下来,我能怎么办?平日我不来清宁宫的时候,她不也经常赖在清宁宫不走。”
武则天嘴角微扬,语气微嗔,“看你把她惯得。”
李治却理直气壮,“我的女儿我乐意惯着!”
可随即,又想起了今日才被放出掖庭的两个女儿,神色又变得有些复杂。
武则天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拉着帝王在窗户旁的软塌上坐下,双手已经熟练地在他的太阳穴按揉着。
李治的头疾时常发作,疼得厉害时甚至无法处理政事,武则天在尚药局的大夫那里学了一些推拿手法,平日夫妻相处时,经常就替李治按摩头部。
武则天温声问道:“圣人可是想到了义阳和宣城?”
李治眼睛微阖,没有搭腔。
武则天笑了笑,轻叹着说道:“这事说来,也有媚娘的不是。不论义阳和宣城的生母为人如何,她们总是圣人的骨肉。妾今日见到义阳和宣城之时,竟觉得她们与圣人不像父女,却像兄妹。”
任谁在掖庭待了十几年,面相大概都会有风霜之色。
李治沉默了半晌,抬手,握住了武则天正在给他按摩的手。这只手也曾因为干粗活而变得粗糙,但经过这些年的养尊处优,精心保养,已经变得滑腻柔软。
良久,帝王才沉声说了一句
“这些事情,不怪媚娘。若真有亏欠,也是当父亲的亏欠了她们。”
身为一国之君,要考虑的事情太多。
有时候难免辜负一些人,亏欠一些人。
武则天笑道:“圣人,她们也该要下降了,此事就交由妾来做主吧。”
李治一怔,随即站起来,一把抱住了武则天。
武则天的手在李治的后背摩挲着,“也不必有多显赫的出身,只要人品可靠即可,圣人说呢?”
“媚娘。”男人低哑的声音难得带了些孩子气,像是在撒娇的模样。
武则天微微一笑,反抱着李治,“圣人还没答复媚娘呢。”
李治抱着武则天的双臂收紧,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
“媚娘,义阳和宣城内心会感激你。”
在卧榻上闭眼装睡的小公主想,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不见得会感激母亲,但父亲内心会感激母亲。
又想到傍晚时抱着她说阿娘真好的太子阿兄……将两个不足为患的公主放出宫外,却得到了父亲的感激和太子阿兄的尊敬,还得到了好名声。
想想历史上的母亲将两位公主下降之事,同样的事情在不同的时机做,却得到了截然不同的结果。
母亲的这步棋走得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