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晴明，我怎么会是刀匠呢？”

青年的手指冰凉，从安倍晴明的头顶缓缓下移到一手可握的脖颈，那包含生命律动的血脉在冷白皮肤下潺潺流动，犹似绝世刀尖上瑰丽神秘的刀纹，但自己只要轻轻一用力就会将这柄即将完成的绝世之刀轻易葬送。

气氛安静了许久，源赖光最后只是以拇指与食指轻轻在安倍晴明的脖颈上捏了捏，随后将手收回柔声安抚说道：“我教育你，只是不想你的才能被埋没而已。晴明，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将自己比作冰冷的刀剑，你可是我最重要的弟子，你的身上有我的期望。”

源赖光低沉地说着，表情是源氏少主平日里少有的温和，冷丽孤高的眉眼在袅袅茶雾中柔和不少，可安倍晴明所见他眼底的霜意却并没有淡化多少。

也就在源赖光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晴明又一次闻到了那股从源赖光的身上散过来冰凉血气。

源赖光一直都没有停止过的杀意，近期越来越频繁了。

人也越来越疯。

“我很高心，这六年里你的成长迅速。”

源赖光动手，给安倍晴明添了杯茶：“即使我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只有三年，你也依然以可观的速度在成长。”

“都仰赖源赖光大人的教导。”

安倍晴明低头看着茶杯中的绿茶：“源氏秘术与贺茂阴阳术，都是源赖光大人为我争取来的。”

闻言，源赖光轻笑一声又开口：“我这里有一张藤原家送来的帖子，今晚是藤原道长的生辰，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

这张帖子的分量太重，安倍晴明疑惑：“这场晚宴，不是我安倍家这个下贵族能进去的吧？而且源氏内，能跟你去的人也大有人在。”

源赖光像是并没有听到安倍晴明的疑惑一样，继续说道“知道跟着我出门就好，自从拜入贺茂那家后，你就再也没有跟着我参加园宴了，我养出来的小狐狸都快冠上贺茂家的名字了。”

“怎么会。”

安倍晴明将茶杯转动了一小圈，低眉颔首：“那我就，荣幸之至。”

月明星稀，晚风飒飒，位高权重的藤原府今夜，正举行着藤原家主藤原道长的生辰。

平安京上等贵族们高坐在回廊之上，卷帘被仆人们早早放下，众人隔着卷帘帷幕看着庭院正中间的仪式舞乐。

藤原家族，平安京中另一个举足轻重的顶尖贵族。家主藤原道长手握兵权且为三公之一，在大内举足轻重不说，长女藤原彰子更是也刚刚受封中宫，平安京中常世的权与势都重叠在这个家族的身上，风头无二。

若说源氏为平安京中阴阳道的魁首，那么藤原氏便是平安京中世俗贵族的风向。

源氏与藤原氏一样都手握重兵，但源氏身负皇室血统乃是皇族降为臣籍时被赐予的姓氏，且族内大部分族人均以修行阴阳术为尊。权势之中上有天皇，他们对世俗权势太上心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在源氏众人的观念里，源氏只要一直保持在上贵族中的尊贵地位就行，至于是否为首，并不重要。

而藤原氏，便是没有顾虑认认真真地在攀登权势险峰。

两家并无利益冲突，但基于双方在军权政治上的地位，藤原家也从未向源氏寻求阴阳术上的帮助。

月夜疏冷下，藤原道长的长男藤原赖通在主持着这场京都上层贵族才有资格到场的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