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石,取我的玉笛来,去外面站站。”她起身,“坐了一整日,腿都软了。”
“外头蚊虫多,仔细咬着您。”
“没事,挂两个香囊。”梅洛抚了抚腰,久坐不仅腿软,连腰都发酸。
说到腰,从前总能在侧妃身上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王爷走后的这些日子倒一直没闻到了。
梅洛垂眸。
她如今不用侍寝,也不必管家,确实比秋白芍多享了不少清福。
秋石取了梅洛的玉笛陪她在回廊上走走,凉风拂过,拂得枝叶作响,拂得人神清气爽。
梅洛仰头,月亮即出,紫灰色的天幕上薄薄地扫过一抹白。这里天色淡淡的、晚风淡淡的,就连蝉鸣在太阳落后,也变得淡淡的。
“日暮连归骑,长川照晚霞。”梅洛伸手,跟着这天地万物,一同淡淡地笑了起来,“王爷回来的时辰甚好,有侧妃陪着,这等光景想必还能更加添色。”
她话音刚落,突兀的男声从后方响起,“你倒是大度。”
主仆二人皆是吓了一跳,转身回望,就见尉迟砺负手而立,正站在两人不远处。
梅洛很快反应过来,“见过王爷。”
尉迟砺打量了她几眼,女子似乎比初见时瘦了一些,脸色也差了一点,穿着一身兰色的裙子,整个人都清寡单薄。
“起来吧。”他颔首,招她过来,一同在回廊上坐下。
梅洛远远地坐在尉迟砺的另一侧,轻声道,“王爷怎么来了。”
“本王的王府,哪里是本王不能去的么?”尉迟砺挑眉。
“是,是臣妾失言。”梅洛低头。从她见尉迟砺开始,就从没不惹他不悦过。
尉迟砺看着她,她膝上搁着一支玉笛,通透晶莹,与她的肤色比白。第一美人自然是才貌双绝,那日他们从宫中回来,梅洛只是看了一眼他的书,便知道他读的是武备志,可见肚子里确实是有些墨的。
“芍儿同本王说了,本王不在的这几日,你帮了她不少。”他伸手,坐得离梅洛近了些,握住了她的手。那手看着如玉,触之也和白玉一样细腻温凉。
尉迟砺心平气和了许多,“你之前若是就这般体贴稳重,我又怎会冷落了你。往后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我都会来你院中坐坐,再让那些姨娘们日日来给你请安,你也不必拘在这间院子里,有精神的时候,可以多和芍儿去花园走走。”
忽然被陌生的手握住,梅洛反射性地往后缩了缩。没有挣开。
尉迟砺接着道,“芍儿喜欢你,我送了那么多珠宝首饰也没怎么见她戴,可现在她梳妆桌上用着的,全是你的东西。现在朝中事忙,我许是不能常常顾及府中,你是王妃,又长了她一岁,要多帮着照顾照顾。”
梅洛听着,扯了扯嘴角,笑得浅薄,“是,秋妹妹勤勉体贴,臣妾也很喜欢她。”
尉迟砺点头。两人之间便静了下来。
晚风掠过,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的温度也被吹散了,如今的风,偏凉。
“外头风大,进屋吧。”尉迟砺侧身,将女子耳畔被风吹动的碎发勾到耳后,“夜凉,别病着。”
他刚一说完,梅洛便扭头掩唇咳嗽了起来。
秋石连忙上前,拍了怕主子的背,一边焦急道,“主子今日贪睡,错过了喝药的时辰又不肯再喝了,您总是这样喝一道不喝一道的,什么时候才能病好。”
尉迟砺的手停在半空,他见梅洛咳得脸色涨红,双眉紧蹙,便对秋石道,“去弄点水来给你主子喝。”
“嗳,奴婢这就去。”
“咳咳、咳咳咳……”梅洛压着喉间的痒,美眸泛红,咳得泪水弥漫,“不、不妨事。”她艰难地说完一句,又不得不扭过头咳了好一阵。
“只是臣妾如今病着,不敢同王爷靠近,怕传了病咳咳……病气给王爷。”她歉意地看向尉迟砺,手里的帕子将半张脸都遮了起来,只留一双咳出泪的眼眸。
将将升起的一点温情立即消散,尉迟砺本也不想对着梅洛,只是芍儿极力求他去看看王妃,他这才过来。现在梅洛自己拒绝,他也乐得离开。
“好,那我也就不扰你养病了,好好歇着,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他说着,起身就往院门走去。
“咳咳咳……咳咳……”梅洛扶着绿柱,她看着男人愈走愈远的背影,放下了遮唇的手帕,收敛了咳声。
她闭眼靠在了柱上,扯出了个荒凉的笑来。
本也就不指望什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