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敏让忧心忡忡,派人去找却寻而无果,兰荇在一旁哭哭啼啼,哭得实在令人心烦意乱。
应嘉让抱着字画,脚步轻快,摆脱了奇怪的男人,心情尤为舒爽,不一会就看见了江畔边上来回踱步的二哥。
“二哥,我在这儿!”
看着熟悉的少女兴奋的招手,应敏让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年年,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责备完才反应过来,“你的面具呢?不是让你戴严实了吗?”
瞧着二哥生气的模样,应嘉让自觉理亏,像个鹌鹑一样缩了缩,讪笑道:“掉了...”
扬起小脸见二哥欲要发作,“二哥放心,没人瞧见我的,面具掉了,我有戴好帽子的。”
说着便晃了晃小脑袋,斗篷上的帽子也随着左右摇摆。
应敏让叹了一口气,胡乱的揉了揉她头顶上的帽子。这怎么让他放心,女子貌美当然是极好的,可就怕这般小小年纪便惊艳绝伦的相貌,便不知是福是祸了。
看着小仙女似的妹妹,这让他完全生不起气来,应敏让作罢,拿着自己手上的钟馗面具就给人戴上回家去了。
......
年后的二月,应夫人带着女儿前去芝山,看望家公。芝山在檀京皇城的南边,故而也称南山,后来因满山华美浓艳的桃花而易名芝山,南山道观也易名为芝山道观。
芝,华美也。
应嘉让在阿翁亲手栽种的桃树下赏花,府里的厨子会做桃花酥,摘一些回去,以桃花入味,酥饼便十分清香。
看望过后,母女二人也要启程回府了,因着二月赏花的文人墨客众多,官道堵得水泄不通,马夫便带着主家往另一条小道回府,忽而窗外一阵喧闹,应夫人让其停下马车,“外头出了何事?”
“回夫人,是一小儿偷盗,正被人扭送见官。”
应嘉让撩起帘子,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正被两个男人殴打,于心不忍,想要下马车前去制止。
“年年,不可。”应夫人担心伤及女儿。
“娘,他会被打死的。”
应夫人是个心善的,本想让家丁前去制止,没想到女儿执意下马,只好为她戴上了帷帽,一同下了马车。
“住手。”女孩儿娇柔清灵的声音让打人的大汉住了手。见是官家的马车,这才作揖敬礼。
“夫人小姐有所不知,这贼娃儿从外地来的,在咱们这儿偷东西不下三回了,不给点教训,以后可就是个祸害了。”
“那也不能将人往死里打啊。”
说着便让府里的下人拿出钱袋,将小孩偷盗之物一一赔给店家。末了,人群散去,应嘉让走近那浑身污秽的外地小男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会来檀京?”
小男孩一口吴地方音说着京城官话,生怕京里的贵人听不懂,应嘉让见男孩费力的讲着话,让原本听得懂吴音的她一头雾水。
“你慢些说,我能听得懂。”应嘉让说着一口地道的苏州话,惊得男孩一愣一愣的,应嘉让笑了笑,继续用方音说,“我从小生活在平都,离姑苏不远。”
男孩听完,眼泪直流,哭着跪在了应嘉让的面前,“我叫卓于,求姐姐帮帮我......”
应夫人听完小卓于的描述大惊失色,连忙带上家丁一同前往小卓于住的地方,车夫架着马车来到一座废弃的寺庙,里面却住满了人,应嘉让听小卓于说,这些人都是从大齐的各个州府过来状告抚恤金贪污一事,里面老弱妇孺年轻壮汉皆有,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疲惫与无望。
小卓于怯怯的喊了一声娘,将手里护得紧实的饼子递给了妇人,极为兴奋的说道:“娘,有位官家夫人要来帮我们。”
这么一说,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纷纷站了起来,门里与门外仿佛两个世界一般,外面的夫人小姐衣着光鲜,奴仆环绕。里头的百姓破衣蔽体,凄凉萧索,每个人眼里都是孤苦与悲戚。
应嘉让看在眼里,不知该作何表情,从来只在书里读到过这般景象,这个画面就好像在暗暗嘲讽强大帝国背后逐渐破碎的繁华。
就在里面的人认为她们母女二人不会进来之时,应嘉让鼓起勇气,走向了他们。
隐匿在人群中的崔鹤唳,穿着青布麻衣坐在墙角,审视的看着这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官家小姐,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十七在他耳边回禀着,“是国子监祭酒应有期的妻女。”
“应有期...?”崔鹤唳在脑海中搜寻着这号人。
“爷,工部负责发放抚恤金的姜宜舟便是应有期的挚友。两人府上也结了姻亲。”
崔鹤唳垂下探究的眸子,目光紧锁在应嘉让的身上,女孩儿身形窈窕纤瘦,身着雾紫色织金鸢尾纹上袄,下着烟灰云纹马面裙,因着头上戴有轻纱帷帽,瞧不真切真容,露出的一点点指尖却是白得晃眼。
应夫人见女儿进去了,忙对身侧的家丁说道:“你快回府与老爷说明,叫上几个人多采买些粮食前来...”
“夫人,您与小姐在此恐怕不妥,要不您先回府?”
“不用,他们几个留下便好。”这事关未来亲家公姜大人,不可掉以轻心。若是她不在此坐镇,此事让其他官眷知道了,那姜大人可就在劫难逃了,想来这贪赃枉法的手笔也不是出自姜大人。
应嘉让看着几个围坐在火堆旁烤火的孩子,立马转身出去,崔鹤唳见状,果然,这些个千金小姐连样子也不愿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