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
在何县令的眼中,怕不是把虞玓当做软团子般可随意揉戳。虞玓垂眸,何县令的念头,小郎君瞧得清楚,可正是因为清楚,虞玓却不那么想顺着他的心意来。
终日如此,小心被软乎乎的面团啃下一口肉来。
“明府说得极是,既如此,那便请明府引见,某自当回绝太守的美意。”
虞玓抿唇,眼底有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
内衙旁处。
“你这狗鼠辈!怎那多话?我让你说了么!”
老县丞胡子花白,身子骨倒是硬朗,举着拐杖把李连青打得满屋子乱跑。
李连青能入衙门,靠的是舅爷的门路。舅爷要打他,李连青不敢不给,甚至还求饶道:“舅爷,亲舅爷啊,您就为了个外人这么骂我?多难听啊!”
老县丞气得吹胡子瞪眼,“难听个屁,我这还有更难听的!我问你,孝廉的事,你为何同那小郎君说?”他吩咐李连青的时候,分明只说请小郎君来!
何县令可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让这县里掺和进举孝廉的事,莫说是石城县了,便是整个平州的人去了,估计连门槛都够不着!
李连青嘀咕着对着外人叫小郎君,对我倒是狗鼠辈的骂,面上半点都不敢显露出来,还讪笑着说:“这不是实情吗?我听门子说,那位陆公是打算……”
“打算个屁!”老县丞恨恨踹了侄子一脚,“州中三县都眼热着,可去了京后还得考校,就那小郎君的情况,怎么与那些旁的有门路或学子相比?回去还不是得被打回来!没看明府从一开始就打着糊弄的名头吗?你现在和那小郎君泄了底,眼下陆公还在县内,要是那小郎君不乐意寻到陆公面前,你让明府怎么下台?!”
老县丞在石城县内几十年,这双眼送走了不少官吏,这何县令是贪财,却也是最胆小的一个。
任何出挑的事情别说是让他来做,就是从他嘴里抠出来一文钱也是难!
打从一开始,何县令就没打算沾这孝廉推选的手……这于某些人而言,可谓通天之道!一年到头,科举之途寥寥数十人,多少人眼热?!轻易一个不显的士子,谁能知道背后站着哪位?
那陆公再如何看重虞玓,难不成还能做他后台不成!
老县丞把李连青一通骂,让他滚去门口等着把小郎君送回去。
李连青不敢多嘴,赔笑着出去,这脚刚跨过一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自家舅爷:“您怎、怎么知道我说了孝廉一事?”
他倒是没有怀疑虞玓,毕竟方才若不是老县丞刚刚把事情揉开掰碎说了一通,李连青压根就不知道这内里的重要性,那细皮嫩肉的小儿能知道?李连青对虞玓这种破落户向来是带着些高高在上的怜悯与耻笑的。
老县丞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连青,半晌嗤笑了声,摇着头让侄子早点混蛋。
李连青心思如何,老县丞看得清清楚楚。就凭他这么蠢笨的模样,还想着贪求孝廉的名额,这才是滑稽可笑之事!
李连青讪讪走了,留下老县丞一人坐在衙内吃茶,那花白胡子一颤一颤的。好半晌,叹息着说了句:“徐娘子……生了个好孩子啊……”
他想着那小郎君在进内衙前,嗓音清冷而好奇地问道:“石城,距离长安很远吗?”那自然而然的话语所带出来的意味,是李连青怎么都想不到的。
老县丞摇了摇头,吃完一杯茶,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往外走。
…
虞玓跨过门槛,被引着往外走,在衙门外看到了呆头耷脑的李连青,看他半蹲在马的身边丧气就好像刚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模样,连带着分开前那神气的表情也彻底消失了。
小郎君敛下眉眼。
虞玓性子清冷,可报仇,向来快意。
能当场,从不推迟。
李连青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眼那唇红齿白的小郎君出来,哪怕被舅爷训过了,他心里犹有不平,这臊眉搭眼凑过去,忍不住要问:“明府,可同郎君说了些什么?”
虞玓脚步不停,慢慢下了台阶:“明府说,欲送某去县学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