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湖晾晒着宋玉儿的书籍,眼神放空,唇角不自觉的便笑个不停。 “碧湖姐姐,把那本诗集拿过来,这几本才是一个章程。”碧玉翻开书页,一边道。 碧湖拿过手下的书递过去,低头吃吃的笑,碧玉接过,“哎呀,碧湖姐姐,那本是诗词,你给我画册干嘛呀?” 没人回她,碧玉奇怪的看过去,碧湖一边将手下的书翻着,一边傻笑,“碧湖……姐姐?” “碧湖姐姐!”碧玉凑近她耳边一下唤道。 碧湖一惊,后退一步看过来,“怎了?” “碧湖姐姐,你怎么了?这半天你就翻着手下那一本,让你给我诗集,你给我画册,姐姐,你可不妙啊~”碧玉挤眉弄眼。 碧湖低头,手脚麻利的摊开书籍,嘴里否认,“浑说什么,不就是走神一下,我这是纯粹帮你干活,又不是我的差事。” 碧玉不被她迷惑,凑过来,“诶,碧湖姐姐,你可别想骗过我,不要看我小,这宫里头大大小小的事,我怎么都知道皮毛,可你……怎么看着像思春啊?” 碧湖提溜起书便打,“浑说浑说,臭丫头,你再说我可不帮你了,谁思春!” “看看,你这还恼羞成怒了!”碧玉不怕死,又凑过来,“好姐姐,你便说说,那人是谁?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厉害,能让咱们碧湖姐姐这样的好女子倾心!” 碧湖手下干着活,控制不住的又想他,这几日都是他在安排,她完全不必多担心,入夜便去了他那。 抱着他睡,被他一直暖着,那心也落到了实处,只觉得十分快活欢喜,只是可惜,每日里他回来的晚,早上又走的早,碧湖只觉得不够,恨不得时时刻刻和他黏在一块。 “圣旨到——!”太监悠长的声音传进来。 碧湖碧玉都是一愣,碧玉紧接着满脸惊喜,飞奔着进了屋,“娘娘,娘娘!圣旨来啦!” 碧湖指尖紧了紧,缓缓放下书,跟着急匆匆走出来的宋玉儿出门接旨。 碧湖全程都是晃着神听完了圣旨,宋玉儿欢欣雀跃的谢了隆恩,她难得迟钝,还是碧玉反应快上前给了赏银。 抱着圣旨,宋玉儿满脸喜色,“碧玉,去,订做几桌好膳食,全当本宫请你们了。” “是,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奴婢这就去!”碧玉说完,欢天喜地的走了。 一众子宫人全都极有眼力见的再次拜倒,“见过玉妃娘娘!” 碧湖慢了半拍,跟着也拜倒在地,宋玉儿倒是急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好碧湖,你随本宫进来,给本宫梳妆。” 碧湖垂眸道:“是,奴婢遵命。” 进了内殿,宋玉儿看了看玉蝶轩,“呵,这玉蝶轩,住了这两年了,本宫早就呆的腻了。明儿就能搬去牡丹殿,从此之后,我也是一宫主位了!” 回身见碧湖一直垂着头默默无闻,宋玉儿了然一笑,拿起自己的珠宝匣子,选了漂亮的东珠项链和翡翠镯子,不由分说就往碧湖手里塞。 “娘娘,这万万使不得!”碧湖急忙后退拒绝。 “诶,碧湖,这回虽说是举宫里都晋封,可本宫也知道,本宫这样的,都将将一年没见着皇上的面了,就算皇上下旨晋封,那些被忘了也就是忘了,没法说理去,本宫能升到妃位,你的功劳,本宫心里都记着呢!这些,不过是一些小小补偿,待到日后本宫更高~”宋玉儿眼神含蓄的看着碧湖,带着蛊惑, “到那时,你作为本宫的丫头,不也是众人之上了嘛!好处,自然更多,权利就更不必说了。” 伸手再次拍了拍她的手,“碧湖,咱们在这宫里待了也不短日子了,你是个聪慧的,本宫一直都知道,你对本宫的忠心本宫更是明白。这次你的牺牲,本宫铭记在心,可江总管那边,你还得继续努力啊,明白吗?” 她言语试探,碧湖默然,“奴婢明白。” “这就对了,碧湖,你我主仆一心,在这宫里,才能走的更远啊!” 碧湖默默点头,宋玉儿笑了,看了看天色,“行了,本宫这儿不要你做什么,江总管今天辛苦了,碧湖啊,你早早的去等着,给人好好伺候着啊。” 碧湖没有再接口什么,只是默默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她叹了口气,只觉得如今和宋玉儿待在一处地方都呼吸难捱,烦闷的慌,想来想去,还不如去他那。 进了小厨房做了些小菜,碧湖翻出之前自己酿的桃花酒,这些天桃花都谢了,这酒喝着爽口又不醉。 提着去了江朔北的住处,守门的太监极有眼色,左右看看,急忙上前将碧湖手上的东西接了,引着她一路走。 “姑奶奶今儿这么早就来了,总管大人还在皇上身边候着呢,小的这就给您知会一声去。”那小太监笑嘻嘻的。 碧湖含笑,“不必了,让他好好当差才是正经。往后,你也别老叫我姑奶奶,便叫名儿吧,我听着,老觉着自己老了。” “嘿哟,瞧您说的,您这点嫩水葱似的年纪,哪敢说老啊,叫您的名讳咱可不敢,总管大人惦记呢,往后只管叫您一声碧湖姑娘。”那人是个会说话的。 进了屋,碧湖随意坐着,便有人连着上了茶水瓜果点心,“碧湖姑娘,您先吃着,皇上等会儿便午休了,总管大人那时就回来。” “行了,我省得了,你们去忙吧,别搁这候着了。”碧湖笑着挥手。 碧湖坐不住,转悠一圈,将江朔北随意堆在柜子里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叠好,又拿过针线,将粗松的针脚补了补。 江朔北有小太监伺候,可惜他是个不放心人的,没让外人进过里屋,便看着有些乱。 碧湖一一给他收拾好,见他晒干的鞋子,伸手抻了抻,已经都硬梆梆的了,没多少棉了。 摇头笑,外人传的江厂公多么骄奢淫逸,其实这个人啊,连一双鞋子都要穿烂了才罢休。 她干脆找了笸箩,在江朔北堆在那的一堆赏赐布料里翻捡了合适的,裁剪好了给他做起了鞋子来。 这边江朔北得了密令,此时正在青花殿,“娘娘,皇上还愿给您体面,您就别让咱家为难了,咱家也不过是个皇上的奴才,翻不了天的。”语调慢悠悠的,带着寒凉。 “呸!你个奸贼,狗奴才!”舒妃眼眸通红,狠狠捏紧了手,被两个健壮内侍死死压着,“本宫不信,本宫不信!皇上之前已经将本宫关了禁闭,怎么会突然要赐死本宫?!定是你这阉党在皇上耳边花言巧语,皇上才做下此等决定!本宫要见皇上!” 江朔北叹,好歹也是诗书传家的女儿,怎么连他的碧湖都不如,平日里打杀奴才倒是厉害,这会儿连这点事都想不通。 皇上要削藩,纯妃虽被打压下去,可惜那老头子是个迂腐的,自觉清正,愣是联合朝臣,阻止皇上。 其中闹得厉害的,便有舒妃的娘家,舒妃娘家可不一般,她乃是国公爷的小女,当年可是一进宫就封了妃,论起点资历,比纯妃都高。 皇上拿国公爷没办法,且这安国公在军中威望甚高,就算不掌军权,可他的几个儿子全在军营,想来想去,便也只有舒妃这条路了。 大梁宫规,嫔妃自戕,父族受累,那是要连坐的。到时候,舒妃“自尽”了,安国公等人,自然就有理由削弱了,到时候明升暗降,给些珍宝赏赐以示安慰也就是了,拿回了兵权更叫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皇上早先寻了错处关舒妃禁闭,已经是警告了,可惜,外边那些人眼里只有藩王献上的利益,哪管皇帝的心思,反正,法不责众,皇帝自己违反了祖制的,天塌了还有高个儿顶着呢。 舒妃不肯就犯,今日她要是死在这,无声无息,那可真是任由江朔北一张嘴,说她怎么死的就是怎么死的。 “动手吧,愣着干什么?别错过了时辰。”江朔北轻飘飘的。 一个内侍上前,拿了白绫一卷,舒妃眼眸瞪得大大的,伸着手不断抓挠着,喉咙里涌出破碎的声线,两脚扑腾着。 江朔北眼眸淡淡的看着,直到她两眼大睁,手脚都失去了力度为止。 “挂起来。”他悠悠道。 几个内侍默默无声,将人挂上了房梁,他们勒的时候有意调整位置,那伤口看着就如同被吊死的。 这种事,其实自从江朔北上位以来,他们跟着他,做过不算少,上面的想要人命,又不想脏了自己,奴才们都是工具。 宫里头,冤魂永远不缺,只是再多,也没有那些奴才们多,尸体都堆了几口井了,大多死的时候,都没人知道,也没一卷草席裹身。 “娘娘,这也算因果有报,您也别觉着委屈,您手上人命也不少,咱家就是得了令,奉命行事罢了。”江朔北看着一晃一晃的人,勾唇笑了,回身,面色冷厉,“舒妃娘娘不服处置,悬梁自尽了!” …… 这头刚出门,就有小太监上来附耳说了,“启禀总管,碧湖姑娘来了。” 江朔北一顿,也不言语,转头就回去了。 他进屋没见着人,想着估摸着在内屋午憩,踏步无声的穿过屏风,却呆在了门口。 碧湖坐在窗边,低着头穿针引线,眉目垂着,神色认真恬淡。 江朔北眉目闪动,心里极胀满又酸软,合着自己那卑微的身份,顿觉是十分的苦涩。 碧湖早察觉来了人,知道定然是他,这才没有反应,见人大半天没动,手下不停,“怎的了?站那儿半天。” “没事,你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江朔北敛了神色,坐到了桌前。 碧湖放下了东西,起身过来,“还不是你,我都说了,不必你做什么,这不是客套。结果呢?” 说着,她又瞪了他一眼。 “结果,你就早早的来了啊。”江朔北笑。 “你若是……”碧湖顿了顿,羞红了脸,“你若是想我,我自然寻着机会天天儿来,哪用你做这么多,你就不想想,她若是权力大了,万一,万一有一天……” 碧湖又不能告诉宋玉儿她和江朔北两情相悦,那不是活生生送把柄给宋玉儿嘛,就算只说她自己心甘情愿,宋玉儿不说会不会觉得碧湖撒谎另有所图,恐怕就此还理所当然让碧湖利用江朔北了。 “没有万一,我之所以这样做,不是为她,是为你。你看,她位高了,往后你也轻松些,而且也不算什么,阖宫里都有升。若是你跟着我,她一直没动静,岂不是迁怒你,你的日子不好过,我难道就好过?” 碧湖被他拉着手,听他这样说,又禁不住欢喜的很,挤进他怀里坐在他腿上,两手揽着他的脖子,碧湖靠在他胸前。 “夫君,你真是世上最好。” 江朔北顿了顿,伸手回抱紧她,下巴搁在她头上,“你都唤我夫君了,我于你,自然要做这世上最好,只愿你好就是。” “对了,你一定没用午膳,我做了些饭菜来,不过应当都凉了,我去热热。”碧湖想起来。 将她按在怀里,“不必你去,我吩咐他们去做就行了。” “往后跟着我,你什么都不必做,便是那宋玉儿,你也尽可以给她脸色,不听她使唤。若是她该伤你一分,便叫她后悔为人。”江朔北语调温柔。 “好,全都听你的。”碧湖却不怕,只是柔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