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前来细看,觉得此人轮廓熟悉,杨川道:“你不是何老三吗?”
老汉捋开额头带泥的长发,也才看清两人,原来三人以前都是邻居,他张了张嘴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民户何老三刚才并未看清他们的脸,只分辨出二人穿着鲜艳,还有使唤人,就算远远看过来,如今时非物移,也未必敢确定是原先的邻居了。
单福耳语道:“何老三倒也老实,你若不嫌弃,充充管家也好。”
杨川打量何老三几眼,三十左右的年纪,身子倒还结实的,不过此时饿了太久,没有精气神,他小声道:“你看他有没有时疫?”
“五月份的大水,能活到今天,不像有病。”
何老三早几年种过桑树和棉花,但他本人没有土地,而是佃户,后来攒足了钱,又雇给其他佃户,这种有两层雇佣关系的土地经营,明末有很多,再后来他也买了地,这些信息是杨川几月前就得知的,何老三倒还有点头脑。
盛泽镇的水灾,并没有淹没全镇,好多富户活得好好的,但是何老三便很惨,一无所有,杨川和他攀谈几句,确定了一些信息,才决定雇他进来做店铺管事人手。
“这里发了水灾,里甲邻居也找不到了,那你的保结……”
“无妨,大不了伪造一份,反正我的户贴手里有一份,吴江县衙有一份,随便找几个人作保,签上邻居和里甲的字,如果问起来,就说秋天还在,后来人就流亡了……”杨川分析道,这点足以蒙混过关的。
又问何老三怎么活下来的,他说那天不在家,继而拿手抹泪,一张脸愈发抹得不像样子:“后来到埠头应募脚夫和船夫,一开始还有些生意,帮人掌船、挑担,勉强混个糊口,可这几天来此买卖的人都少了……”
归家院一带的河道两岸,残留着涨水和退潮的印记,唯独几道石桥安然无恙,目视一圈,杨川不及感慨,先请他去镇上摊点吃了一顿,何老三要拿单福赏的钱付账,杨川拦住,帮他付账了。何老师还以为杨川好心,其实是杨川知道,何老三手中的假钱,根本花不出去。
“东家,我还是会算点账目的,回去就把字据签了……”何老三清洗过后的眼神充满急迫。
“先找家客栈再说,我和单福去采买些东西,回来你就跟我去府城。”
……
镇外也有流民、乞丐,也有一些死人被民壮和巡检司的人拖来一起焚烧,盛泽境内设了巡检司,杨川都远远避开。
明朝的牙行,是中介,当时也叫经纪,分为官牙、私牙,单福是私牙,不论官牙私牙,都得到县衙交钱,叫做牙税,然后才给牙贴,合法经营,牙贴不是终身制,还得定期交钱。
而这些每年数十万的牙税,和崇祯裁驿递一样,充进了胥吏与官员们的腰包,大明户部得不到一分一厘。
单福现在的牙贴,换成了吴县的。牙行最基础的有两项工作,第一是挨家挨户购买商品,或者指定地点收买,得让商品生产者有熟悉度。第二是有转手的富商客户,并讨好这些资本家,也就是做好商品生产者与资本家的中转。
杨川倒觉得与现代的销售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