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杜可仁觉得自己不太好，没敢多跟宋轶岚磨蹭，急匆匆出了检察大楼。昨晚下的雪还没化干净，看这意思今天还得下，冷风灌进衣服里，整个人都凉透了。杜可仁回到自己车上，赶快吞了片布洛芬，没给自己带水，就这么干吃下去。　　杜可仁叹口气，去医院吧。他倒也不是抗拒医院，平时是真的没时间，这好不容易有了一天假，得抓紧时间去挂水儿，赶紧好了没事儿了，明天还得上班儿。就这么一天假，还得耗在医院，杜可仁有点烦躁。　　挂完水，杜可仁顺路买了点菜，说好的晚上要下厨做饭呢。宋轶岚没给他打电话，短信也没回，不知道是忙着没空看还是压根儿不想回。　　杜可仁觉得宋轶岚有事瞒着他，从刚才在办公室里他就觉得不对劲儿。宋轶岚要是还在生气，绝对不理他，可消了气，她从来不会记仇儿。吃饭的时候看他难受也不说话，临了儿硬邦邦地扔下句“去医院”，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杜可仁看着旁边敞着盖儿的行李箱，心下不安，不知道该给她收好还是把东西拿出来再放回原位。　　杜可仁搓搓脸，走进厨房动手洗虾。杜可仁爱吃鱼，宋轶岚更喜欢虾，所以宋轶岚做鱼很有一手，而杜可仁的虾也名声在外。　　多久没给她做虾了呢，杜可仁有点愧疚，这段时间忙得没白天没黑夜的，有点忽略她了。等过几天放了假，得好好补回来。　　　　宋轶岚下午一直在办公室看案卷，手机就在手边儿，所以杜可仁的短信她一早儿就看见了，手指划在屏幕上，不知道该回什么。　　等看完这个案子，准备好明天开庭需要的材料，看看表七点多了。冬天天短，这会儿已经黑透了。杜可仁还在家等她，宋轶岚抿抿嘴，越发觉得对不起他，也越发的替他不值。这么多年，虽说他经常需要自己照顾，可是被迁就的总是自己。这么好的可仁，他值得更好的。　　宋轶岚拿起手机给杜可仁回短信，“我下班了。”　　杜可仁秒回，“用不用我去接你，这么晚了。”　　宋轶岚觉得好笑，这是嫌她回去晚呢。“不用了，路滑不安全。”　　“那你小心点，饭做好了。”　　宋轶岚猛地想起来，杜可仁这几天胃闹得厉害，不知道严重到什么程度才肯自己去医院挂水儿。这么晚了还在等她回家吃饭，怕是又得难受了。宋轶岚觉得自己挺没良心的，强迫自己不去想他的事，还真就忘了，都要分手了还折腾他，真是个渣。估计让他自己先吃他也不肯，赶紧回去吧。　　　　杜可仁做了一大桌菜，中间是一大盘油焖大虾，鲜红油亮，冒着热气。这是下午回来就开始弄了吧，真是难为他了。宋轶岚看着桌上摆的菜，杜可仁还在从厨房往外端，身上系着明黄色的围裙，笑容满面。宋轶岚眼圈儿发热，不敢再抬头看他。　　仍然是杜可仁不停的给宋轶岚夹菜，自己却不怎么吃，夹了两口菜叶子就不再动了，碗里米饭只吃了个尖儿，说是之前喝了点粥。鬼才信，但是宋轶岚不再说什么。杜可仁试图活跃气氛，可宋轶岚完全不配合，量他再怎么能说也没用。　　杜可仁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看宋轶岚吃的差不多了，试探着问，“岚岚，年底了还要出差吗？”　　这是在说她的行李箱了，宋轶岚拿着纸巾盒的手抖了一下，“没有。”　　“那这是……”杜可仁突然感觉到心慌，像是怕她说出什么秘密来似的，紧接着说，“那我给你放回去吧。”说着就要起身。　　“可仁我们分手吧。”宋轶岚抬头直视着杜可仁，语速很快，但声音平稳，就像在法庭上面对法官和当事人。既然早晚要说，那不如现在就摊明了，管他开不开庭案不案子的，都是借口。别再折磨他了。　　“……什么？”杜可仁有点懵，慢慢坐回椅子上。他猜到宋轶岚生气了要“离家出走”，回检察大院儿或者去靖北找宋元陶，他都有把握追她回来。可是她刚才说什么？分手？　　他的把握来源于他相信宋轶岚对他的感情，那么分手？他一直相信的感情都不作数了吗？　　“我们分手吧。”宋轶岚垂下眼睛，看着桌面上细密繁复的纹路，好像看着他们这么多年来的感情。　　“岚岚，你别闹。”杜可仁笑着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我耗了你二十年了，该放手了。”宋轶岚快速地收拾着餐桌。　　“不，不是的岚岚，是我愿意的，是我不肯放手的……”杜可仁站起来急切地想表达自己。　　“那你现在放手吧。”宋轶岚转身进了厨房。　　“我不！”杜可仁其实仍然没反应过来，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本能的抗拒，“再有二十年我也陪你耗！”　　宋轶岚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在他这句话里落下来，一滴一滴砸在水里，并非像偶像剧里那么夸张，根本就没有水花。　　　　杜可仁愣愣的站在餐桌旁边，他伸手去扶桌子，才发现手里还攥着一张纸巾，皱成一团。杜可仁怎么也想不通，他们之前是吵架了，不是一般的吵吵闹闹，宋轶岚是真的生气了发脾气了，他难受的不想动，还被宋轶岚误解，他心里也有个疙瘩，可是怎么也不至于就要分手吧？他出差一周，累得跟孙子似的，这刚回来就当个居家好男人，买菜做饭求原谅，怎么就要分手？　　杜可仁使劲把纸团儿扔到一边，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弯着腰，手按住胃，深深的陷进去。中午吃的那点儿东西刚到医院就全吐了，晚上到这个点儿才吃饭，空了这么久的胃突然装了食物进去，又不太好消化，一时间疼的站不住。　　都说胃病是情绪病，还真是，中午吃完饭也没这么疼，这会儿吃了这么点儿就疼的受不了。杜可仁踉跄着跑进卫生间，呛咳着把刚才那点儿罪魁祸首全都交代出去，隐隐夹杂着一些血丝。他眼前泛起水雾，没有注意到吐出来的血丝。还在不停地干呕，胃里翻腾着，越吐越疼，他费力的忍了忍，伏在洗手台上喘不过气。　　宋轶岚听得见杜可仁的咳嗽声，甚至听得见他费力的喘息声，他没有关门，宋轶岚转头就看见他伏在洗手台上的背影。怎么会不心疼，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在那里挣扎。可是宋轶岚忍了又忍，强迫自己转过身不去看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轶岚听到他渐渐平息下来，她自己好像也松了一口气。　　她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杜可仁的手臂环住她的腰，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她肩膀上。　　“岚岚……”他声音轻轻的，透出点小心翼翼的脆弱，呼吸扫过她颈窝，微微带着点水汽，“别走好吗……”　　“可仁……”宋轶岚想挣开他的禁锢，她动了动，“松手。”　　杜可仁离开她的肩膀，低头闷闷地咳嗽，手下却一分也不放松。　　宋轶岚感觉他突然把自己整个儿都挂在她身上，“三十大几的人了，别老跟个小孩儿似的。”　　以后我不看（一声）着你了，你跟谁撒娇儿去。　　杜可仁坠着她的力量越来越重，宋轶岚去拉他的胳膊也拉不动，她有点烦躁，转过身去想发火，却在转身的一瞬间说不出话。　　“可仁！可仁你怎么了！”　　杜可仁的手早在她转身的时候就垂了下去，没了她的支撑，整个人委在地上，斜靠着身后的柜子，低垂着头。　　听不到他的回应，宋轶岚迅速地弯下腰去扶他起来，他一动不动。宋轶岚有点慌，她蹲下去捧他的脸想确认他是否还清醒着，却再一次被眼前的情形吓一跳。杜可仁胸前一片全是血，裤子上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落在浅蓝色居家服上格外扎眼。　　宋轶岚倒抽一口冷气，捧着他的脸大声叫他，“可仁？杜可仁！听得见吗？”　　他微微动了动嘴唇，没能发出声音，却又有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流出来。　　“好好好，我知道你醒着，别说话，躺平。”宋轶岚费力地扶着他躺在地上，把他的头侧过来，防止溢出来的血呛到气管，按住他的手怕他不管不顾地去按胃，可他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手别动！头也别动！等着，我叫救护车！”　　说完宋轶岚迅速地冲出厨房，抓起桌上的手机立马跑回来。宋轶岚一边拨着电话，一边坐在地上轻轻拍着杜可仁的胳膊，血还在源源不断地从他嘴里流出来，像是流不完一样，染了两个人一身。　　“卫和小区0924东户，疑似急性胃出血，出血量很大，意识模糊。”宋轶岚干脆利落地报完地址和症状，放下手机，不住地轻轻安抚着杜可仁。　　“没事儿了可仁，救护车很快就来。”　　“别怕，我在这儿。”　　……　　宋轶岚特别想紧紧地抱住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想，但是不能动他，宋轶岚只能抓着他的手，紧紧的不敢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