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应道,“哦,四爷让我们去打听渡船的,二爷,听人说,这几日都不会再有南下或者北上的渡船了。”
二爷一边剥番薯皮,一边看向门口站的李世温,“这消息准确吗?”
李世温点了点头,“方才我和三爷去渡口,也是打听这事,准确。”
薛敬往二爷那杯中添了些清茶,又往自己这杯子里斟了酒,“若是官府之人大规模征用私船,倒也不必这样藏着掖着,若是民间的,那便要防一防了。还没上菜,你少吃点这个,一会儿又胃疼。”
二爷“嗯”了一声,手下的动作却没停。他又问小敏,“你们在渡口这段时间,有什么不寻常的遭遇吗?”
“倒是有一件……”小敏知道二爷问的是船板上的事,所以仔细地回忆了片刻,回道,“唔……这些船好像都是被征用北上的,还没见过一艘南下的船呢。”
李世温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上前一步,“他说这个我想起来,方才在渡口上,我听有些大力说,这些监货运的主事,大多说的都是伦州附近的口音。”
薛敬若无其事地拿过二爷手中的番薯,掰了一半,又将剩下的一半还给他,然后对他说,“这事我派人去查,看是谁征用了私船。你们坐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薛敬站起时,顺便冲着一边的小敏使了个眼色,小敏聪明,立刻点了点头,在薛敬离开雅间后,对二爷笑了笑,“二爷,六爷让我监督您,饭前只吃一口,过后再说。”
二爷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呐……”
那热腾腾的番薯捂在手中,他的心仿佛都跟着这渡口的喧嚣热闹起来了,至于吃与不吃,倒是没什么分别了。
小敏忽然四处张望,“对了,五爷呢?”
陆荣不耐烦地猛灌了一口酒,“一进渡口就不见人了,谁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与天和酒肆紧邻一条街的驿站客房中,葛笑正将蓝舟抵在门边,将他的呼吸都含进了唇间,仔细地亲热着……
他此次也算经历过生死之战,虽是有惊无险,却也心有余悸。刀锋上舔血的日子过得久了,葛笑心里自然明白,人总要学着洒脱一些,若是在幽谷之中战至最后却未得胜,那么他想,大不了一了百了,死了活了,莫不过那张人皮和碎在冢间的红骨,死后烂进泥里,风一吹,照样能像模像样地灰飞烟灭。
可是,他总觉得这辈子就欠了这人些什么……
他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心疼,手下的动作便有些不听使唤了,紧跟着呼吸也有些颤抖,恨不能以后就将这人和自己放在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里,只他们两个。
“咝……”蓝舟忍不住推开他,深吸了几口气,“……找事是吧?”
葛笑拼了老命才能勉强让自己规规矩矩地站着,克制住,别大白天的真去“找他的事”,然而他身体虽然克制住了,嘴巴倒是欠的,他委屈巴巴地蹭了蹭对方的脖子,低声说,“不敢找,要不你再叫声好哥哥来给我听听。”
“……”蓝舟喘了口气,伸手将他推开,走过去坐在床边,轻笑地着看他,“好哥哥厉害了,还敢去闯回头岭?”
“咳……”葛笑心说怕什么来什么,他干咳了几声,蹭了蹭鼻子,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想扯着他再温存片刻,结果,手刚刚碰到蓝舟的肩膀,就被他挡开了,“啧,他们骂都骂过了,你就别气了,再说了,我这不没事吗?”
蓝舟的脾气极烈,嬉笑怒骂几乎全写在脸上,他可不像二爷那样隐忍克制,能撑到现在还没发火,兴许已经算是他葛笑“三生有幸”了“走前我跟你说什么来着?”
“走前……?”葛笑没骨头似地贴在他身上,耍起流氓,“哦对了,你说我藏的书,我圈出来的几页,你也喜欢,还说……”
“……”
葛笑侧眼一看他这脸色,连忙改了口气,认怂道,“……咳,你说叫我别犯浑。”
蓝舟凑近他的眼睛,笑里藏刀地盯着他,“书都烧了吧,反正也用不上了。”
“别别别别!”葛笑噌地一下坐直身体,顷刻间吓得魂不附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好哥哥,你是我的好哥哥,好不好?”
蓝舟不想再听他插科打诨,其实早前接到消息,说葛笑主动偷袭敌军,还被困在回头岭,他就已经经历过一番“生死”了。他算准了分兵的数目,算准了敌军的攻击路线,算准了寨子里剩余的狼……却独独将自己择了出去,放葛笑一个人铤而走险,为自己报仇,带兵闯入回头岭。
“你就想着报私仇,你没想过,死了怎么办?”蓝舟冷冰冰地看着他,声音中再无半分往日的调笑。
葛笑从他肩上抬起头,近距离盯着他的眼神,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当时没想那么多,看见你疼,我就想让他们死。”
“浑话。”蓝舟撤开肩膀,从床上站起来,他腹部的伤势未好,此时捂着肚子,一时间辗转反侧,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坐,“咝……”
“喂!”葛笑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去扶住他,“还疼,是不是?”
“呃……”蓝舟咬着嘴唇,紧紧闭上眼,等了好一会儿,那阵痛意才慢慢减退,他缓缓地坐在桌旁,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忍道,“……不敢说疼。”
葛笑猛然拧紧双眉,冷不丁被这四个字砸得四分五裂。
“……那你说,你必须告诉我。”
“然后还犯?”
“犯!”葛笑梗着脖子盯着他,“谁伤你,我就给谁放血!”
“你!”蓝舟指着他“你”了半天,最终扯着伤口,疼得弯下腰,“啊……”
葛笑也不与他多说什么,上前一步揽着他的腰,一把将他抱起来,“我没错,为什么要改?!”
“你放我下来!”蓝舟一边挣扎,一边大吼,“混账!”
“混账就混账!”葛笑不由分说地将他抱到床上,按住他乱动的身体,一把掀开被子,将他整个人裹好,然后避开他小腹的伤口压下来,低声说,“你今天才知道我混账?蓝四爷,你也太后知后觉了!”
“滚蛋!”蓝舟挣动不了,便只能骂他,“你别碰我!”
“我就碰!”葛笑的手伸进被子里,故意碰了他一下,就听蓝舟窒息般地哼了一声,瞬间不折腾了……
“……”蓝舟连骂带喘,此时伤痛交加,实在有些撑不住,“你……”
“我怎么了?”葛笑看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低声说,“我追上去动饮血营,没错,是以卵击石,但至少我击了,一路被他们压着打,老子心里窝囊!你知不知道,以咱们现在的实力,哪怕是陈寿平五万大军压在这,都不一定能干得过他们,若是不去碰,以后咱们就毫无应对之策……再说了,你被这玩意伤成这样,都不肯给我看一眼,我不怒我就是个孬种?”
“那你也不能冲动……”
“我冲动?”葛笑转而冲他笑了笑,“那你是没看见老六,他嘴上不说,心里早就将那个萧人海大卸八块了!”他倏地坏笑了一下,贴着蓝舟的耳边,低声说,“再说了,老子福大命大,往后有的是日子伺候四爷。”
他这不堪入耳的荒唐之言,钻进蓝舟的耳朵里,竟莫名其妙地将方才升腾的邪火扑灭了,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就被葛笑捏着狠狠亲了上去……
忽然,外头门声一动,蓝舟连忙一把将他推开
两人一个惊,一个怒,几乎异口同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