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他等一会儿吧,我这就过去。”
雪酥喊了一声,懒懒的穿衣梳头,又瞥了一眼里屋,殷绣一向是个贪睡的,往日里都是日上三竿,还要她和青梅一起哄着劝着折腾一阵,才肯起床。这会子拔步床还静悄悄的,雪酥便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打了帘子一看,果见雷总管端端站在堂屋里,佝偻着身子,两手捧着一只漆盘,满脸堆笑。雪酥想起发月钱的事情,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小姐还没起呢,雷总管有什么事,说于我听便是了。”雷总管先是颔首应着,又转头看了看外面,露出为难之色来,“此事有些要紧,劳烦姑娘务必通禀一声。”
青梅也听到了外间的动静,慌忙起了,正想出去帮雪酥招呼着,忽然听到一声“青梅!”
她转头一看,殷绣正站在内室门边,一双眸子清亮如花瓣上的露珠,身上披着一件琥珀色的诸于,头发柔顺的垂在脑后,似乎是自己梳理过一番了。“快来给我梳妆。”“大小姐,怎么今日起的这样早?”青梅慌忙问。殷绣瞟了一眼外面,只说道,“今日可有好戏看了。”
雪酥这边正迟疑着要不要去喊醒小姐,却见青梅陪着殷绣款款走了过来。今日殷绣梳了一个略显成熟的发髻,穿戴也花了些心思,这几日精心敷药,脸上的痘疤已经好了大半,只在眉稍和下唇边还有几颗。雪酥呆怔的看着,许久才回过神来,服侍小姐这许多年,她为何直到今日才发现,小姐是这样好看的,简直跟画册上的仙子似的。
殷绣在一张玫瑰椅上坐下,雷总管这才在桌案对面落座,立刻捧着手中的漆盘递到殷绣面前。殷绣低头看了一眼,漆盘上蒙着一层丝巾,看不出底下藏着什么。也不去问,只缓缓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等着雷管家先表明来意。
“大小姐请过目,”雷总管果然主动开口道,“前些日子宫里赏赐给殷府的绒花,我随老爷入宫,这宫花就一直藏在我这里,今日才拿出来。”
说着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小姐今日要拿绒花去争取花朝节的名额,若是一时没有好的,不如”说到这里就住了嘴,只呵呵的笑起来。
想了想补不上一句,“这宫里的绒花,果真是不同凡响,我是生平头一次见。府上除了我,也没有第二个人打开看过,小姐尽可以放心拿去!”
殷绣一直边饮茶边静静的听着,这时才笑了起来,“雷伯伯有心啦!原来雷伯伯是这般偏袒绣儿的,绣儿愚笨,竟从不知道呢!”
雷总管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脸上立刻显出悲苦之状来,“小的该死!平日里是怠慢了小姐这边,”
雪酥和青梅听到这里,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又听雷总管继续说道,“小的也是迫不得已啊,小姐您也知道,老爷素来是个和善的,二姑太奶奶和表小姐却不是好惹的主儿,一个不如意,就要拿下人们撒气。下人们只好事事有所顾忌。在小姐这边,也就难保周全,小的再也不敢啦”
说着放下漆盘,跪坐在地上,就要给殷绣磕头。殷绣撩开丝巾看了一眼,随即又把丝巾重新理好,问,“那绣儿就不明白了,雷伯伯为何不把这宫花送到堂姐那里去呢?”
雷总管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坦诚来,“昨日里衙门来闹事,要不是小姐聪慧过人,袒护着小的,小的此时说不定已经在大牢里坐着了。”
“表小姐倒是好,到了这种危急时刻,只顾着自己脱身,竟要拿我去认罪。孰轻孰重,谁是谁非,我若是此刻还分不清楚,那我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殷绣听着一口茶差点噗出来,方才还板着的脸立刻绽放笑颜,一把抓起漆盒中的绒花,在手中细细的把玩,又说“那我就收下啦!”雷管家这才面色稍霁,大小姐果然还是个性子率直,毫无心机的娃娃,一只绒花就讨到了她的欢心,可比那表小姐好伺候多了!他想着,又匆匆说了几句奉承话,就要回南院去了。
这时天光已经大亮,外间已有婆子来催殷绣到老爷那边去说话。青梅从拔步床内的匣子里取出一只精致的漆盒,殷绣今天要拿去比试的绒花,就装在这盒子里。
……
雷总管一路低着头,唯恐被人看到他去大小姐那边送了东西。直到走回下人们住的南院,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不料一眼就看到刘妍正站在屋前的台阶上,似乎等了自己好一会儿了。
雷总管顿时心中一阵慌乱,驻足定了定神,这才快步走过去。待走到近处,雷总管才发现,刘妍今日的打扮与往日不同,头上珠翠叮当作响,身上衣裙熠熠生辉,脸上更是胭脂口脂一样不少,只是这妆扮过于繁复浓烟,反而不及殷绣点到为止,端庄得体。
刘妍平日里对雷总管呼来喝去,今日倒是难得,躬身行了个礼,“雷总管一早出门,不知是去哪里了?”不等雷总管作答,她又岌岌说到,“我问你,库房里有没有好看的……”
雷总管立刻明白了她的来意,连连躬身拜了,才说“表小姐恕罪!平日里库房里添了好吃好玩的,我从来都是第一时间捧到您这里来。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倒真没有您要的东西。”
刘妍一听立刻火冒三丈,叉着腰就要骂人,雷总管见势不妙,胡乱作了个揖,一溜烟儿就躲回自己屋里去了。
刘妍气得七窍生烟,再看四周,几个晨间洒扫的下人正远远的指着她窃笑,一阵气血直冲喉咙,放开嗓子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