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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眉弯弯

作者有话要说:椒风殿本为汉哀帝为董某人所置,取名椒风意在与椒房媲美抗衡,我借来用用吧!  回到未央宫江离殿,稍稍歇息。晚饭之后,卉紫携琪儿、浮香又一刻不歇地去了椒风殿。    椒风殿建在湖石堆积成的台基之上,沿着不甚平坦却有浓浓自然气息的石阶向上走去,沿路尽是人工移植在石槽之中的花草树木遮掩。上方宫殿中隐隐传来弦乐空灵之音,格外有些绿野仙踪的感觉。卉紫回想起平阳县李家的拜访,也是如此伴着琴音行走在人工密林之中,琴音沉吟沁人心肺,幽幽花草赏心悦目。    兄妹就是兄妹,都是一个风格。想起李延年的美貌,卉紫不由对椒风殿中那人充满期待。    刚刚登完石阶步上殿前的平台,室内的琴声戛然而止。门前出现一个眉清目秀的侍女,笑眯眯地上前为卉紫等人引路。进入椒风殿,这才知道李夫人为何停止奏琴。古琴已推置一边,身着粉衣的女子正跪在地上摆放一盏盏铜卮,卮内存有多少不一的清水。    卉紫正要参拜之时,粉衣女子突然抬起头,兴冲冲地拉了卉紫过去直接坐下,继续摆放酒杯。  卉紫不明所以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女子,待其摆完,抬起头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兴奋劲儿竟好似小女孩一般可爱。    “卉紫终于来了!”李夫人出其不意地直呼卉紫名字,笑眉弯弯,颊边深深的酒窝煞是可爱。  听浮香说,李夫人名李妍,芳龄十九。在浮香眼中,十九岁已是女子大龄,而在卉紫眼中,李夫人只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小姑娘。虽然在这个小姑娘眼里,她卉紫才真正是个年仅十五岁未出阁的小女孩。    “一早就惦念着拜访,今日得空就来了!”卉紫应道,觉得在宫中好容易碰上个差不多的同龄女子,真是倍感亲切,说话不由得也随意了些。    “我近日学唱一曲新歌,十分有趣,但不知为何感觉伴乐的乐器都不妥,昨日发觉这个好方法,可巧今日你也来了,一起试听一下。”    正说着,殿外不远处内侍太监扯着嗓子嚎了一句:“乐府协律都尉到——”    李夫人听了,立刻自地上站了起来起身迎向门外,边奔走边回头跟卉紫解释:“我兄长来了!”    还未待卉紫做反应,那一抹熟悉的身影飘然而至。卉紫怔住。自正月那次拜访之后再未相见。不知道他可还记得那个元宵之夜识得的小兄弟刘会?又能否认出自己便是那刘会?卉紫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迎向殿门。    “卉紫见过协律都尉。”卉紫与浮香琪儿一同按礼制拜向李延年。李延年淡淡一笑,应了一声,与李夫人一起直接走向摆了一地的酒杯。    果然是忘了的。第一次见面是一身粗布衣裳手持菜刀,而后元宵节是一身男装,而今恢复女装装扮,时隔大半年想相认还是有些困难。但未被认出还是让卉紫受到了小小打击,心头失落地缓缓起身。    李延年垂首看向地面,眼含笑意地听着李夫人一点点说着关于歌曲伴乐的想法,一缕长发禁不住重力吸引,由肩头飘然滑落。他没有变,依然是随性的装扮与温和的笑脸,目光清澈淡然,如冰雪般纯洁高雅。    “卉紫,”李夫人说着说着,突然抬头看向正走神的卉紫,“来!”她双眼弯弯,勾勾手。李延年也一起抬头看向卉紫,却并无初见陌生人那般的探究表情,反而温温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你——”卉紫抬手指了指李延年,似是不解于他的反应。    “不过七八个月未见,便陌生了?”李延年笑着道。    “你们认识?”李夫人意外道。    李延年只低声一笑,便解释道:“这便是整治了大兄家儿子的姑娘。”    “就是你呀!”李夫人讶异道,“原来整治了我那倒霉侄子的,便是从天而降的火凤凰呀!”她一早便向李延年提出将那路见不平的女子带进宫来,盼着盼着,还真把她盼来了。原来她与平阳侯家那天降勾陈竟是一人。    卉紫扶额轻叹:这兄妹想起来的,竟都是那日提着大刀满街追人的她。也难怪他,当初是自己易了男装有意隐瞒了身份假扮作刘会,而今就不要要求别人认出她与刘会是同一人了。    李延年见卉紫表情变化,不禁失笑,转向了李夫人:“妍儿,今日这歌,你当问卉紫。这词曲,都是出自她口中。”    “诶?我?”卉紫指了指自己,她只唱过一首歌给李延年,那就是《忆长安》,而那时,她明明是那个叫做刘会的少年郎。    李延年再次转头看向卉紫:“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他说罢低头一笑,“既为知己,我又怎会认不出你。逗逗你罢了。”    汉武帝宠爱李妍,便携带着李延年步步高升,但任他地位再显赫,人们都认定他是个下流的伶人、阉人。由高官到平民,听得他名号,假惺惺的恭敬态度下总是带着特别的审视目光。只是他生性淡泊,任人如何非难,只一笑了之。    最初他只以为,卉紫所扮的刘会只是喜欢附庸风雅彰显个性才追随于他,但这句咏梅之语却当真将他打动。    “原来你也是那个奇少郎!”李夫人弯弯的双眼终于睁大,明眸皓齿,绛唇一点,竟是另一番娇美模样,“原来女英雄、火凤凰与奇少郎是同一人~”    “女英雄?”卉紫诧异。    “姑娘连我那顽劣不堪的侄子都拿得下,还真是女中豪杰了!”李夫人戏谑地一笑。    卉紫连忙赔礼:“这——实在是我鲁莽……”    “好了好了!我与那败家子并无来往。来,”李夫人亲热地拉起卉紫的手,“那《忆长安》,乐律轻快,琴声沉闷是万万用不得的。故而我想击打这酒杯,再伴上筝,会好些吧?”她说着看向卉紫,征求起意见来。    卉紫有些摸不着头脑。高考结束后她倒是学过两个月的小提琴,虽然都是弦乐器,但是她对筝可是一窍不通,还真难以估计出筝与打击铜器来伴奏的效果。    李夫人见卉紫看着地上的酒杯出神,不知从哪抽出一根细小铜锤来,胡乱地在杯子上试敲了两下。铜杯因腹内水量的不同而分出高低音律,声音有如清泉叮咚,轻快活泼。闻声,卉紫有些惊喜地向李夫人点点头。    “秋曼,将我的筝取来。”李夫人对着适才引路的侍女吩咐了一声,又转向卉紫,“卉紫来唱!”    “卉紫姑娘,”李延年起身挪到她身旁,接过了秋曼递来的古筝轻轻落在了身前,轻声建议着,“正好听听看我兄妹二人为忆长安所创伴曲。”    “唱——可以,但是……”卉紫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    “怎么了呀?”李妍不解。    卉紫有些为难:“我唱的这些,可不可以不写入汉乐府……”    李夫人不解:“这是为何?”    李延年倒是随和地一笑:“罢了,妹妹,好歌是用来陶冶性情的,记在脑中就够了。”    “嘿!”李夫人一笑,“也对也对!伴曲还请卉紫多多指教!”说罢,她不再等任何人说话,急切地向李延年使了个眼色,兄妹二人共同演奏起来。由于对歌曲的熟悉,卉紫听得出前奏的分界点,待时机一到正要开口之时,突然崩裂之声传来,卉紫与李延年僵住,齐齐看向李夫人。    “顺序放错了!”李夫人讪讪的一笑,伸手掉转了两个杯子。卉紫有些汗颜,连李延年原本平淡如水的双眸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崩溃之色。    “来来!”李夫人伸伸手,示意卉紫与李延年做好准备,于是演奏又从头开始了一次。    整个伴奏的旋律走势与歌曲原来的背景音乐截然不同,也实在出乎卉紫意料。但不得不承认,这李氏兄妹为歌所配之曲确是相当契合。琴音瑟然,配上极为原始又美妙的击打之声,竟意外地给歌曲染上了地道的古韵,将一首现代中国风的歌曲活生生地修饰成了古代新曲风。    尾音落地,三人互相对望,眼中闪现出不同内容的惊喜与赞叹。李延年惊喜于李夫人击打酒杯伴奏的创意,李夫人则赞叹于卉紫对歌曲驾驭的游刃有余。而卉紫却欣羡,这世上恐怕再没有比他们更志同道合的兄妹了。    “就让兄长授予卉紫琴艺如何?”李夫人突然提议,“日后,你我三人便是一伙,有歌同唱!”    卉紫十二分惊喜:“那我想学筝,可以吗?”老妈一直想她多修养一下艺术情操,要是知道卉紫可以免费跟古代乐律大师学最地道的筝,是不是要乐死啊?    “自然是可以的!”李夫人说着,眼珠滴溜巧转,再次看向了卉紫,“不过你要教我你会的小曲儿!”    卉紫欣然点头:“当然行,我会的可多了!”    “那一言为定!”李夫人高兴的像个孩子一般,“日后我可是要时常到江离殿打扰了。兄长,你亲自为她打一把琴吧!”    李延年欣然点头。    “你很疼爱妹妹吧?”入夜离开椒风殿的路上,卉紫对身旁的李延年说着,想起刚才李延年对李夫人那宠溺的神色。    李延年点头,眼中溢满怜惜:“我兄妹四人,我与妍儿感情甚笃。妍儿自小聪慧,对音律歌舞有极大的天赋,更与我趣味相投。妍儿很懂事,她本该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可惜双亲早逝家境窘迫,她幼年便随我外闯谋生了,受尽苦难。”说罢李延年摇摇头,神色颇为无奈,“纵使我再不愿,也知这世上除陛下之外,再找不到能将妍儿放心托付的人了。这庇护,岂是一般人办得到的。”    卉紫顿时明白李夫人率真的性子出自何处——窘迫的家世无法使她成长为贤良淑德却事事唯唯诺诺的大家闺秀或者性格骄横霸道的野蛮小姐,却在李延年的悉心呵护下成为率性阳光的女孩。    卫子夫气质温婉如月却有些逆来顺受,王夫人娇美艳丽风风韵韵识得大体,李夫人天真直率年轻伶俐。三个人,三种命运,与她们的性子不无关系。这后宫,果然是个大花园,各色鲜花应有尽有,相互之间又各有不同。    不知在刘彻的眼中,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子。    卉紫收回了遐想,接续着李延年的话,问道:“你本不愿将李夫人托与……”说到此卉紫降低了声音,“……托与陛下?”当初不是李延年以一曲《佳人歌》助妹妹入宫得宠幸吗。    “世人自然不知,我心中只盼妍儿能有个好去处,不用再随我颠沛世间。我并非为了其他功名利禄。”李延年说着,长吁口气。    卉紫疑惑着,不知是面前人刻意做作虚伪,还是后世人真的疏忽了他的苦心与他们兄妹亲情。    李延年见身边的人沉默不语,眼中波光流转一副思绪万千的模样,关怀道:“卉紫可是哪里不适?”    卉紫抿嘴一笑,摇摇头喃喃语道:“只是不知你是否曾有心上人,若有,也是这样情深吧。”    李延年的笑容僵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旋即重新拾起笑容。    卉紫没有放过这丝表情变化,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他非但有过心爱之人,而且这背后似乎还有个很不平常的故事。卉紫暗自思量观察着,然而他却再未出现一丝纰漏。    心中的迟疑让卉紫的脚步变慢,只低头思考了一下,再一抬头时,李延年已走出老远。她连忙收收心,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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