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有一瞬的空白,徐九微拿着茶杯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 莫沉渊真是被魏谨言所杀?! 还是说,这只是她出现幻听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魏谨言接下来的话打碎了。 换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靠在桌前,魏谨言神色平淡,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漫声道:“也不能全说不是被陷害的,至少一开始的确是有陷阱等着我去跳。” 徐九微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安静地听着他的话。 “昨夜我到了栖凤宫,正殿里大门开着,一个侍卫也没有,莫沉渊身受重伤躺在地上,说是有人威胁他让他派人传唤我前去。我见他挣扎得十分痛苦,就好心再补了两刀。”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谈论的不是什么血腥至极的谋杀事件,而是有趣的极乐之事。 认知被狠狠打破的徐九微呆滞地望着他好看的侧脸,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那……那个秦公公是……” “哦?他……”魏谨言晃了晃茶杯,淡然道:“我让湛清杀的。” “为什么?”徐九微失声喊道。 若说莫沉渊的死是必然的,就算他不下手也同样会那样,但那位秦公公可是唯一能证明魏谨言清白的证人,他就这样草率杀了他? 浅浅啜饮一口茶水,魏谨言侧首看向她:“我刚刚踏入栖凤宫的宫门,他就大呼小叫,说我杀了太子,叫嚷着要去皇上面前告发我,实在聒噪得很。” 徐九微:“……” “而且……”他的话音一转,唇角的笑意霎时冷了下来。“我早就说过,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算了。” 他说得莫名,徐九微却听懂了。 魏谨言所说的,是指前几日她被莫沉渊伤了的事情。 这次,她已经连表情都不知道怎么摆了,心里一万只羊驼奔腾着来回刷屏,她觉得自己需要静静,至于静静是谁别来问她。 …… 太子身亡一事一夜间传遍宫中,三皇子魏谨言可能是杀害太子的凶手,这件事同样引得众人莫不谈之色变,所有人都认为,魏谨言这次死定了,尤其是太子一派的丞相柳意,更是言之凿凿誓要拿下“凶手”给太子报仇。 之所以这般,是因为太子妃正是柳意的女儿。 徐九微被魏谨言那一席话镇住了,一整夜都没睡着,第二天顶着一对熊猫眼爬起来,精神萎靡地打着呵欠。 杏儿十分担心:“小姐,三殿下这次是否……” 那些宫婢和内侍是传话最快的,杏儿整日与殿外几个小宫婢混在一起,自然知道这些传言。 平安出去准备早膳了,这会儿内殿里只有她们两人。 徐九微摇摇头,有些茫然地道:“不知道。” 系统在太子被杀时就已经告知她的任务完成,所以她才会那么快得知这件事,她昨夜也问了系统,剧情提前还变了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谁知这个破系统愣了半天,最后支支吾吾地回答:【大……大概没问题吧,暂时没有检测到异常。】 徐九微直接让它圆润地滚。 作剧情系统到这个地步,真是辣鸡到极点! 系统也很郁闷。 作为宿主,动不动就让它滚,真是辣鸡到极点! 一人一系统同时哼了声,暂时都不想搭理对方。 早膳是在正殿用的,魏谨言早早就起来了,一身月白色长袍俊秀出尘,长长的白纱带覆在眼上,往那随随便便一站,就引得众人无不为之惊艳。 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真是绝望了。徐九微在心中冷哼。 坐定后,徐九微看向魏谨言,他看起来与昨夜一样,半点都感觉不到担心的样子,依然笑得一派温和。 “阿九,昨夜可是没睡好?”见她神色间满是疲乏,魏谨言问。 这人看来完全忘了昨晚在她面前说了多骇人的话,徐九微被噎了下,顺了口气才干巴巴地应道:“还……还好。”能好才怪了。 魏谨言睇她一眼,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看她的确不像是生病才放下心来:“我今日去给你拿些安神的茶。” 徐九微都忍不住要翻白眼了。 他心态到底是有多好,现在可是背着杀害太子的嫌疑……咳,虽然的确也是他下的手,但他这样是不是轻松过头了?半点也没有作为嫌疑犯的沉痛,反倒她这个小炮灰担忧得夜不能寐,食而无味。 想到这里,徐九微略心塞。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魏谨言敛了敛眸,忽地说道:“阿九,不会有事的。信我。” 徐九微怔怔看着他,一时之间莫名也平静下来。 “我知道了。” ********** 结果证明,徐九微的确担心得有些多余。 午后,第一个出来证明的人的确是太子妃,但却不是证明魏谨言是凶手,而是说昨夜魏谨言并未见到太子殿下,并且隐晦地说了太子吸食寒食散后经常发狂的事情,让所有人跌落了一地下巴。 尤其是一直对魏谨言针锋相对的柳丞相,听到这话,素来老奸巨猾,情绪不溢于表的他张口结舌,久久都未说出一句话来。 徐九微也在场,看到这一幕给他投去略同情的一瞥。 紧接着,侍奉在太子身边的侧妃和宫人一一登场,无一不是证明太子妃所言不虚。 若说其他人来说这些,必定会被认定是魏谨言收买了他们,但整个东宫与魏谨言可从来不相熟,这也成了证明他清白的铁证。 让徐九微更没有想到的是,栖凤宫资历最老的内务总管也来了,说当夜亲眼看到太子吸食寒食散后癫狂异常,还拿着一柄短剑对众人喊打喊杀,这件事当时值夜的侍卫全部都看到了。 本以为这次魏谨言将死无葬身之地,谁知道转眼就被认定,太子是吸食寒食散过量,出现幻觉,性情暴戾,自尽而亡…… 徐九微出御书房时,脚步都是虚浮的。 这些与她原本认定的剧情简直是南辕北辙,让她觉得被天雷劈了一次又一次。 因着这件事,天启帝虽对太子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但真相摆在眼前,即使他再宠爱这个儿子此刻也只有无尽的愤怒,想到魏谨言险些被认定是凶手,他皱了皱眉:“谨言,这件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就这样过去吧。” 魏谨言遥遥一拜,淡然应道:“儿臣明白。” “太子……哎!”提起这个儿子,天启帝现在也不想多说什么,他转头看向莫蓝鸢。 他明白这个儿子只是说出了自己看到的真相,但此刻他又气又伤感,他不忍责难魏谨言,却完全不会对这个从来不放在心上的儿子留情,甚至狭隘地想,他站出来指证完全是落井下石,甚至别有用心。 “蓝鸢,自从兰妃过世,朕的确对你少了关怀。”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也不小了,不该整日无所事事,老这样躲在后面实在不像话,明日起你就去刑部协助何敏文。” 宫中皇子到了年纪都会派去各个职位做事,刑部主管刑罚,整日待在天牢里,可谓是一项苦差。 莫蓝鸢心明如镜,不过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异常冷静地应道:“儿臣遵旨。” 徐九微看着都觉得牙疼。 莫蓝鸢被指派去刑部,魏谨言也得了差事,但他是因着天启帝的补偿和安抚心理得到的,去的是翰林院,最轻松又体面,与莫蓝鸢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这莫蓝鸢果然是捡来的吧。 徐九微真心觉得他太惨了,妈不疼爹不爱的也就算了,后妈和弟弟们一个个爬到他头上,好不容易得自己父皇看了一眼,结果就是把他踢去无人想去的刑部……难怪后期黑成那样,看看一个个对他多黑心肝儿啊。 再说魏谨言,徐九微都想给他跪了。 太子妃其实原本是莫蓝鸢的人,不止如此,大半个东宫都被他暗中收服,这一回看来,是魏谨言先下手为强了? 他不止借着莫蓝鸢的手除掉太子,利用太子妃洗清了自己的清白,让太子沦为自杀,还趁机阴了莫蓝鸢一把…… 这是何等的阴险啊! 为魏谨言的黑心程度感慨的同时,徐九微心中越发不安,她怎么看着……觉得他越来越有向反派发展的趋势。 跟主角这么争锋相对,魏谨言到底要干什么? ********* 太子身亡一事最终对外说法是因病去世,葬礼在五日后。 魏谨言与天启帝还有话要说,就让徐九微先行回寝宫。走到半路时,她看到前方的转角处露出半截红色的衣袖,脚步一顿。 找了个借口把送她回去的宫人打发了,她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才硬着头皮走过去。 后面的人是莫蓝鸢,这不用怀疑,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毛病,整日喜欢穿着这种红衣。 诚然,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如他这样,把一袭红衣穿得这般风姿。 午后的阳光炙热而灿烂,却无法在他身上留下半分暖意,他靠在白玉栏杆上,露出的脸和手上的肌肤苍白到近乎透明,像是常年没有见过光,浑身泛着一种薄凉的冷意,仿佛笼罩着一层寒雾。 冰冷艳绝,如妖似邪。 但是,每每看到他徐九微脑海中都免不了蹦出四个大字——如丧考妣! 除了他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刻意伪装,他在她面前时,总是这幅死了老婆以后,万念俱焚的死人样子,她都要怀疑是不是一具美丽的冰尸站在自己面前。 这个想法略惊悚,徐九微打了个寒颤,赶紧收回那些不着边际的思绪。 看到她过来,莫蓝鸢一手撑着栏杆站了起来,来到她面前。 忍着惊悸,徐九微忍不住开口:“太子的事……” 明明是和原作中一样由莫蓝鸢陷害魏谨言,先不论魏谨言将计就计做了什么,莫蓝鸢居然从头到尾没添油加醋在天启帝面前说什么,这完全不对劲呐! 听她提起这件事,莫蓝鸢睇她一眼,长眉皱了皱:“徐九微,不是你让我这般做的?装模作样作甚。” 现在分明是初夏,徐九微却觉得一阵寒意自脚底窜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并未发觉她的异色,莫蓝鸢凝神看着她:“你说的这些事情的确都应验了,告诉我,我的结局到底是什么?” 短短一刹,她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