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缺一走,镜皇便从流光镜里伸出一个头来。 他仿佛比裴淼还要高兴:“这《业火焚天决》在这个世界也算顶级的那一波儿,不但攻击性极强,用来炼器更是能提升材料的品级。有了它,你可再不用忧心了!” 这可比他从别处弄一部功法来强得多,既不用他背负因果,又不用裴淼为功法想来历。 裴淼也很高兴,收拾了锄头,便蹦蹦跳跳地跑到竹屋的二楼。二楼的最左边是一间静室,当初设计时便是留做了闭关之用。 裴淼推门进去,开启了静室里设置的阵法,便盘腿坐在了正中央的蒲团上,闭目凝思,去看识海中的功法。 这功法一共七重,而裴淼目前却只能看见第一重的功法和前人对第一重功法的讲解和演示。 “世间万火,离火为宗,后有太阳真火最为炽热、凤凰真火最为纯净、红莲业火最为霸道……” 读罢第一重,裴淼长长舒了一口气,感叹道:“好一个红莲业火!好一个《业火焚天决》!” 业火之所以霸道,便是因其是凝聚世间煞气而成,具有极强烈的毁坏作用。修习《业火焚天决》者,不单要有极佳的资质,还要有极强的意志。 只因,稍有不慎,修习者的心智便会为强烈的煞气影响,放大心底的欲望,做出许多想做偏不能做、做不得的事情! 镜皇一直秉息等着,听闻这句,急忙问道:“怎么样?你看了一遍,理解了几分?” 听起来,他仿佛比裴淼更紧张。 裴淼微微一笑,傲气十足:“十分!” “那就好。”镜皇便松了一口气,竟是半分也不曾怀疑。 反倒是裴淼忍不住问他:“我说了,你就信啊?” 镜皇轻轻一笑,认真诚恳地说:“你不是一个喜欢说大话的人。而且,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部功法应当与你的心性极为相合。” 裴淼一怔,心头有一阵暖流划过,情不自禁便问出了心底一直以来的疑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虽一开始她也怀疑过,觉得镜皇别有用心。可是,一个人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又岂能感觉不出来? 镜皇是真的对她好,不参杂任何目的。便是一开始说的有事让她办,也不过是让她心安理得的借口。 可是,越是如此,她便越是不能心安理得! “我对你很好吗?哈哈,”镜皇打了个哈哈,“我觉得也就一般吧。” “不,你的确对我很好!”裴淼固执的说。她并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 是吗? 镜皇暗暗自嘲:若有朝一日,你知道我是谁,怕就不会觉得我对你很好了。 他叹了一声,从流光镜里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裴淼的双丫髻,声音和缓,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知晓我对你好,那你也对我好便罢了。至于原因……这世间的事,也不一定件件都有因由的。” “嗯!”裴淼也笑了。 而后,她便愧疚起来:“说起来,这都好几年了,你都只围着我转,连一点儿自己的生活都没有。其实……其实你也不用时刻守着我的!” “傻丫头!”镜皇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失笑道,“这不过是我的一缕分神,唯一的任务便是守着你。若哪一日你不需要了,他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啊?”裴淼一惊,连忙摇手,“不、不、不,我不会不需要的!” “好了,好了,赶快练功!”镜皇凶巴巴地催促起来,“还有,我教你的《洗脑大法》也不能落了。你如今可是有功法的人了,能活好多年呢!不成就一番事业,对得起你吸收的灵气吗?” “知道,知道,”裴淼连忙坐正了,一脸不耐地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成就一番大事业,总少不了人手是吧?你放心,我会好好学习的!” 嘿,这丫头! 镜皇好笑道:“那你还不快点儿练功?” 功法与她心性相合,便免了许多磨合,修习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她将第一重的口诀默默念了两三遍,便不知不觉地入定了。 一股灼热却不灼烧的气流顺着特有的轨道在她经脉中运行,这股气流比之当日她吃谢宗之给的仙果时那一股不知庞大多少倍,细细温养着她的经脉,舒适无比。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淼突然感觉到,有无数极其细微的颗粒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涌来,穿过皮肤、穿过血肉、穿过骨骼,直入丹田。而后,便陆陆续续流入经脉,加入到那股气流中。 这便是灵气吗? 裴淼有些恍然。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 下一刻,她便为这灵气流通所带来的舒适感所迷,不由自主便沉浸其间。 修真五岁月,入定不记年。 直到“咔嚓”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传入耳中,裴淼才恋恋不舍地从入定中醒来。 那声轻响便是屏障碎裂的声音,她已经突破了引气入体的阶段,达到了筑基境! 而此时,距离她入定那一刻,已经过了两年。 “怪不得故事里的仙人总是一梦千年呢,这修行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裴淼微微动了动脖颈,两年未曾活动的骨骼“噼啪”作响。只一瞬间,她便长高了一尺有余。也幸好她穿的衣服是修真版的,她长,衣服也会跟着长。 要不然…… 哼哼! “咦?”她有些惊奇,又动了动。可这回却再没长高半分。 曾经一米六三,后来却被迫做了数年小矮砸的裴淼十分不甘心,干脆手舞足蹈,将全身上下的骨骼活动了个遍。 可这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怎么了,你抽风呢?” 感觉到流光镜的晃动,镜皇从里面钻出半个身子,见她发癫似的乱颤,吓了一大跳。 ——这丫头,不会闭个关就走火入魔了吧? 不怪他会作此想,实在是《业火焚天决》修习时对人的心性要求太高,走火入魔乃是家常便饭。 据他所知,上一个修习此功法的人,也就是姬玄真,就是在入定时心思难净,为功法反噬,这才为逍遥派妖女花解语所趁,失了大半的阳气。 “咳,没事。”裴淼连忙站正了,得意洋洋地炫耀,“你看,我长高了!” “哦,”镜皇面具下的脸满是冷漠,“这都两年了,你要是不长高那就坏了。” 裴淼吃了一惊:“已经两年了吗?” 镜皇道:“不过两年而已!以后等你修为高了就会知道,一旦闭关,百八十年都是弹指一挥。” 可裴淼关注的重点明显不在这里,她懊恼地拍了拍额头,苦着脸哀叹:“这么说来,我才开好的那块儿地岂不是又被杂草给占据了?” 镜皇:“……” 无言以对。 “不行,我得去看看!” 裴淼想一出是一出,立时便解了静室的阵法,拉开了门。 此时正值盛夏,正午的阳光穿过回廊照过来,散了大半的热气,烘暖一团地打在裴淼身上。 她本是火灵根,天生亲火,登时就舒适地伸了个懒腰,恨不得回到卧室大睡一觉! 但这个想法被几只粉色的纸鹤给打消了。 纸鹤是修真界最简单、最实用的通讯手段,只适用于短程通信。因其耗费灵力少轻便迅捷、制作简单,是门内长老、弟子们相互联络的首选。 若是远程通讯的话,纸鹤就不行了,要用玉简和飞剑。 裴淼还是第一次收到纸鹤,难免新奇,便尝试着按照《弟子手册》上说的那样,轻轻在其中一个纸鹤的嘴上点了一下。 然后,那个纸鹤就化做了一片洒着金光的粉色光幕,元襄的脸出现在光幕里,有些并好意思却很是郑重地开口:“小裴,对不起,那天我不应该给二师兄添麻烦的。我们还能做好朋友吗?” 裴淼想了想,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哪回事,不由轻笑了一声。 其实,她早就不生元襄的气了。那日里她也看出了元襄的后悔,后来怒气去了,也明白元襄之所以一直不道歉,不过是小孩子拉不下脸面。 屈指将那光幕弹碎,裴淼又点开了第二个纸鹤。 这个是玉无暇发过来的,里面的玉无暇虽还是如玉温润,却莫名有点儿可怜。 “淼淼啊,为了你,师兄可是被师尊罚了一百遍《礼记》!你得了功法可要好好修行,莫要让我这《礼记》白抄了。” 裴淼心头一热,感动不已。 当年镜皇说贺兰缺要给她送功法时,她便猜测是玉无暇在贺兰缺面前说了什么,如今却是证实了。 ——若非是说了长辈的闲话,玉无暇又怎会被贺兰掌门罚抄《礼记》? 当下,她也顾不得看剩下的那两个纸鹤了,转身便去了静室隔壁的书房。她记得那里放着几张折纸鹤用的符纸,还是玉无暇贺她乔迁之喜时送的礼物。 从书架的小格子里找出符纸,裴淼拿出一张,对着吹了口灵气,再默念了一句口诀,那符纸便自行翻折,不多时便成了一只白色的纸鹤。 裴淼对着纸鹤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用明明十分得意却又强压着的声音说:“玉师兄,我已经筑基了!” 那纸鹤的翅膀挥动了两下,就变成了粉色。 这就是信息刻录成功了。 可是裴淼却又不满意了,觉得方才那句炫耀的意味儿太浓了,一点儿也不谦虚。 “不行,重来!” 她挥了挥手,那纸鹤便化作了齑粉,随风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