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接近雪狼故地,流火心里便越是踌躇。
千年冰魄在一百多年前便被放在千年玄冰之上,而千年玄冰就是用来冰冻住他母亲尸体的那块冰。千年玄冰之所以可以历久不化,全是因为有千年冰魄之功。如果取下千年冰魄,玄冰可能就会慢慢地溶化。
如果玄冰溶化了,母亲就会消失不见了。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该怎么办?取下千年冰魄吗?
终于望见雪狼故地,狼们在雪地上欢腾,他却不由地停了下来,难道真地取下千年冰魄吗?他坐在雪地上苦思,其实也说不上苦思,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就没有一个焦点。
几只狼慢慢地在他身边踱步,时不时用鼻子嗅嗅他。一只小狼远远地走过来,蹲在他身边,舔着他的手背。
他抚摸着小狼的头顶,低声问:“你母亲呢?”
小狼向着远方嚎叫了两声,一只母狼从远处奔了过来。那小狼倚在母狼身旁,不停地用头磨擦着母狼的身体。
母狼则用舌头舔着小狼的背后皮毛。
流火怔怔地看着他们,他自出生便有人形,母亲也从未以原形示人。母亲一直冷冰冰的,即不笑,也不抱他,甚至很少与他牵手。
就算是带他出行,也必然走在前面,而他则跟在母亲的身后。
母亲的美,便如极北之地的冰雪一样,美得苍白冰冷而不容亵渎。
他想,一定是那个叫啖鬼的人夺走了母亲的温柔。
对于父亲的恨,不止是因为他选择了救人类而放弃母亲,也是因为母亲对父亲的爱如此沉重,沉重到她甚至忽视了自己的儿子。
他忽然明白,那么恨啖鬼,也有一丝嫉妒的成份吧?
他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又是颜清。
果然颜清道:“你打算怎么办?”
流火淡然一笑,“我还有的选择吗?”
颜清道:“你为了那个女人,连自己的母亲都不顾了吗?”
流火默然,一个是已经死了一百多年的母亲,一个是仍然活着的人。他忽然想到啖鬼,若是他,也会如此选择吧?
颜清忽然怒火中烧,她冲到流火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那个女人真地那么重要吗?你为她什么都可以放弃吗?”
流火淡然道,“你处心积虑,不就是想找到月宫的入口吗?”
颜清蹙起双眉:“我确实是要找月宫的入口,但你真地能如此无情,为了那个女人,取走千年冰魄吗?”
流火拂开她的手:“那是我的事,你好象有点太多管闲事了。”
颜清默然,她的神色慢慢地冷漠下来,那确不是她的事,可是她却觉得自己的心没来由地疼痛。为什么?为了那个女人,你什么都可以做呢?
流火站起身,“不要跟来,我想单独和母亲呆一会儿。”
颜清看着他的背影走入冰洞,她心道,只怕你也未必就那么容易取到千年冰魄。
她拿出狻猊镜,向着冰原照去。镜上的银光毫无阻碍地游离于冰原之上,一个白色的人影如风而至。颜清露出一丝冷笑,身形轻转,隐入轻烟之中消失不见。
流火,就算不能阻止你,也要想办法让你觉得悲伤。
流火呆呆看着母亲,他想,你会原谅我吗?
他心里又生起了那丝柔软的悲伤,母亲,你会原谅我吗?
伸出手,他仍然有些迟疑,但,终于还是有所决定。千年冰魄便在玄冰的顶部,它的寒气可使玄冰千年不溶。
便在他的手就要触到千年冰魄时,一个声音冷冷地道:“你要干什么?”
流火回过头,一个白衣人站在他的身后。
他心里一喜,他已经一百年未见到他了,但此时见到他,他也知道必定会有麻烦。
他口中道:“如风,你终于肯见我了。”
但手却不停,仍然落向千年冰魄。
如风的眼中寒光一闪,他手指轻弹,一枚冰精向着流火的手疾射而出。
流火心里叹息,他知道在如风的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便是母亲,他是绝不会容许他将千年冰魄拿走的。
流火伸向冰魄手轻轻一转,亦是一弹指,将冰精弹开。
如风道:“你要拿走冰魄?”
流火点了点头。
如风冷笑,“你可知道冰魄拿走后,这块冰就会慢慢地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