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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离宫需三日,回宫却日夜兼程,仅用了一日。路上,两人坐在一处说了很多悄悄话,因为他们知道回宫后能这般相处的日子恐怕再也没有了。  也是回宫后才得知,皇后已于几日前早产身亡,只留下了一个嗷嗷待哺的男婴。据坤宁宫人说,主子娘娘托自家婢女从宫外带了五行草,临产前日日服用,终至难产血崩。  五行草又名马齿苋,服之有散血消肿、利肠滑胎、解毒通淋之功,治产后虚汗,久孕不生者亦可服此药以催生。  皇后不会不明白它的药性,只是她远远未到预产之期就开始服用,直到最终的难产而亡,这恐怕都是她自己的意愿。她早先给皇帝留了一张字条,回宫后就由贴身侍女转交给了皇帝。皇帝读完后静默了良久,又将它递给了身旁的阿溪。  逐字逐句,读到最后阿溪浑身颤抖,甚至拿不稳它,洁白的纸条自掌心悠悠飘落。皇后那张恬淡寡言的脸顿时浮上了她的脑海——原来她竟什么都知道!  在信中她并未无丝毫哀怨之情,对皇帝也从未有过责怪,绝大部分内容是在担心自己孩子的未来,且对自己再不能长久服侍他表示了轻微的叹惋。在信的末尾,她甚至对她的夫君和呼延姑娘两人表示了诚挚的祝福。她知道了一切,又将这一切尽数看透,留下信后从容赴死。从头到尾,都冷静地可怕。  阿溪伏在地上,掩面嚎啕大哭。  皇帝在一瞬间憔悴了很多,他让阿溪先回了原来的住处,第二天便有旨意昭告天下,封皇后所生的二皇子为皇太子,为天灾冲喜,为逝者积福。  此次地震导致了京畿燕山山脉大面积沙石滚落,运河支流多口岸出现了短暂的断流,河中船只纷纷搁浅,伤亡者不计其数。  阿溪心中只有叹息,或许这就是命——天地既合,山已无陵,江水也竭。   只能与君绝。  地震后才算真正入了秋。自己的小院子一如往昔,她坐在院中,听着蟋蟀悉悉索索地鸣叫,红墙金瓦间新生了萋萋秋草,斑驳树杈间漏出的阳光一丝丝打在干枯焦黄的落叶上,为它们镀了一层金边,似是马上要燃烧起来。  她总是坐在檐下借着半明半暗的天光读唐诗,掌中的热气氤氲的绿茶在金秋中沁出了一抹沉沉的幽香。就这样打发过了许多日子。  有一日,门可罗雀的小院子突然来了人,是乾清宫的苏拉王敛。他先问了姐姐安,而后传了皇帝的口谕  ——因玩忽职守、目无规矩、肆意妄为,不思悔改,革去呼延黛溪乾清宫待诏一职,责令其次日迁出居所,归到御膳房下处居住。  这是个早就该发的旨意,可他还是拖了很久。  她跪下叩头:“奴才恭领圣恩。”  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了原处。  “姐姐,您和万岁爷之间究竟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什么都变了?”王敛眉尖拧着疙瘩。  阿溪摇摇头,像是对他、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情无可去之处。”    她抱着铺盖卷来时,御膳房众人皆对她报以了深刻而又尖锐的嘲笑。在他们眼中,她就是那个妄图飞上枝头却失败了的野鸡。  原以为她会带些乾清宫的油水来,第二日趁她做工,御膳房众人便借着丢了个汝窑盖碗的由头对她的包裹大肆翻找,可结果也令他们大失所望。  几张数额不大的银票被洗劫一空,现银则一厘也没有,只有几本破书、一个破木头杯子以及一床半新不旧的被子褥子。那翻包的宫人有些不甘心,索性将她的包裹掂起来向下抖搂。抖了一抖,又有些零零散散不值钱的物件滚了出来,再抖,却从最里头滑出了一堆鲜红的事物。  是两件结婚的喜服。还从未见过这样破烂的衣服,虽被洗的干干净净,但千疮百孔,从上到下大大小小至少刮了上百道口子。每个口子皆被同色的丝线细细缝上了,颜色略深的接口布满了整件衣裳,像爬在上面的一条条蚯蚓。  阿溪在前头听见动静此时也匆忙赶了过来,正好看见宫人们抻开两件喜服到处展览,有的啧啧称奇,有的则毫不吝惜污言恶语,极尽辱骂嘲讽之能事,甚至还有人拿着剪刀跃跃欲试,想要将它剪开来做围裙。  脑袋里“嗡”了一声,她踉跄了几步,脸涨得像个柿子,扑上前去:“这是我的东西,你们还给我!”  可那举着喜服的女孩身形灵巧,一侧身就避过了她。阿溪扑了个空,一头栽倒在地,撞了鼻子,登时鼻血长流。  “老女人,就冲你,还想着要嫁人?”说话之人故意将语调放的古怪,引得周围众人哄笑连连。“你现在还是乾清宫里的红人么?不就有几分姿色,可已经给人家玩完扔了!你要嫁人——我看也只配穿这身埋汰的玩意。”  说罢晃了晃手中的红衣裳,接过一人递来的剪刀作势要剪。阿溪急了,来不及起身,疯了般地伸手揽住那人的脚踝:“不要剪,我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还给我吧,求求你了……”  可惜已经晚了,那宫女手起刀落,刺啦几声,喑哑刺耳。  喜服被撕得粉碎,宛如从前的旧梦。  “都干什么呢?”一个尖锐的嗓音从门外传来,御膳房管事的李公公从门外大踏步走进来:“欺负人怎么的?”  “哪有,哪有。”那太监赶忙扔下手中的东西,点头哈腰赔笑道:“这不是库里丢了东西来这里找找嘛。”  “什么东西?”  “就是那个金蟾样子的汝窑盖钟。”  李公公一听来了气,手中的扇柄咚地一声敲在他头上:“那东西明明在三日前就送去了德主子宫里!叫你们报备,你们给打马虎眼,这下可借着由头欺负人煞火来了!”  “公公,我们错了,真的错了,您别动气,再给次机会,咱们一定洗心革面!”  “赶紧滚去做活!这个月每人扣一吊钱。”  几个寻事的人一脸晦气,只得怏怏离开了。  李公公扶起阿溪,深深蹙着眉头:“姑娘,我同乾清宫张谙达交好,也大抵知道些你和主子爷的事。咱家活的久了,只觉着天下人利来利往,早不相信这世上有情。可你们……唉!老话说的真对,天若有情天亦老……你和主子爷都是不幸人。”  他叹息一声,拍拍她的后背:“可毕竟都还年轻,往后还是要尽量向前看。咱们这等人,像你,出宫后能寻个好人家已是天大的福分了,死揪着过去只会劳心伤神,断断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阿溪喉头似乎梗着硬物,说不出话来,只有点点头。而后将那喜服的碎布片子抹平展了,小心翼翼地一张一张放入怀中收好。  李公公见状只得摇头叹息,自己刚刚那番话等于白说了。  不过有了李公公的庇护,她的日子总算能够稍稍安稳些。  宫中的桃花开了再开,三年过去,转眼间阿溪已有二十五,这是太医预言的将死之期。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午夜被噩梦惊醒,阴阳交界之时,她总能清清楚楚察觉出生命在自己身体里一点一滴的流逝。  御膳房中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接连离去,李公公也老了,嘴角的口涎拉成了一条线,每日只能被人搀着到前庭走动走动,想训人再也有心无力了。而新来的小伙子小姑娘们个个青头白面,笑靥如花,一围上来就清脆地“姑姑姑姑”叫个不停,这让阿溪恍惚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内宫中不断传来他的消息。大清门前阅兵的飒爽、北上猎猛虎的骁勇、率军亲征准噶尔的气魄、与洋人赛数术的机敏……一件件事迹在宫中众人嘴里广为传颂。成了御膳房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成了众多宫女芳心缱绻的对象,千万人争着进宫只为一睹天颜。  可她明白,她的无咎再也回不来了。  夜中时常寒冷,一床旧被子盖了又盖,枯黄的棉絮结成了团,早已失去了保暖的功能。她抱紧手臂蜷缩着取暖,却不敢再想他。  康熙十七年的秋天悄然而至。    天上仿佛漏了个缺口,阴冷的秋雨绵绵不断。雨连着下了三天,近了午时光线仍旧晦暗如黄昏。只得在屋内燃了蜡烛,用绒布仔细拭着刚刚洗了五回的定窑胭脂紫汤盅。  这时有太监开门为她送信来。  采办太监会收些钱为宫人与外头通信通物,届时收点跑路费,这种情况屡禁不止,已成了宫中众人心照不宣的默契。这种事阿溪从没沾过边,一来不愿违背宫廷律法,二来宫外也根本没人会同她传信。  可那信纸就极妥帖地装在白玉铜版纸的信封中,信封上写着“呼延黛溪”四个大字。笔划虽龙飞凤舞,但也能看出来些许名家风骨。  阿溪接过信愣了愣,随即打开自己的抽屉打算给那太监几个银角子。可那人见状立刻一叠连声说给过了,调头径自出了屋。  她好奇之极,拿炭拨子将灯火调亮,在封口处擦水待其软化后用耳挖将信封剔开来,里面是一方折叠的整整齐齐的薛涛笺纸。  信的内容不多,只抄了几句诗,下方还有一个地址。那诗写着:宝炬烟销尽,金炉炭未残。小窗通日影,丛杏杂烟燃。  心头咯噔一下,金炉焚香、小窗日影、丛杏杂烟,这分明就是自己原先屋中的景致。这诗……是曹寅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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