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心然,道:“虽事件不大,却影响不小,仙翁来得正好,本皇正思量为难,不知如何处置。” 南极仙翁回道:“天帝所言极是,天宫本是清平之处,容不得滋乱扰事,定罚,该当定罚,只是据闻风故里被天母带至天宫后,虽然年数不短,却从未踏出九天玄宫,不谙规矩,未深教化,今番闯祸实属莽钝,可谅其一遭,轻罚之。” 玉帝冷笑,反驳道:“上天可有情爱呼?淫逸岂是莽钝可脱,再则,风故里当先承认早时已在长廊偶遇三女,又如何被你说成从未出门?” 南极仙翁被说得一时语塞,玉帝突然喝道:“传押、解二将。” 外头早有侍卫领命传旨,南极仙翁见玉帝真个动气,明知故问道:“只是不知天帝差押、解二位神官前来作何?” 玉帝回道:“自然送至天牢扣押听判。” 南极仙翁道:“怎可如此草率关押,就算定罪,也当有个主控,旁证,再有罪证方可入狱。” 玉帝道:“有众小仙女亲历眼实,巡兵当场捉拿,何来草率。” 南极仙翁见那玉帝心若硬石,像是定要当即拿风故里定罪,暗思棘手,沉凝半响,有了主意,遂道:“天帝息怒,故里失德败门,有辱道家规法,既如此,该当由天帝罚之,以门规纠其行,束其正,好叫这小子长点记性。” 玉帝何等人,这话拿来一听,就知道其中味道,恨这肉瘤老翁果真狡黠,面上说的冠冕堂皇,实则还不是拿道家门规来压我放人。一时左右不定,遂问普贤:“本愿与大士闲暇谈禅,却生出此等扫兴之事,眼下又不可任由放置,依大士智慧,该当如何?” 普贤菩萨听实,含笑道:“此乃道门内事,吾不过一友,不语也罢。” 南极仙翁接道:“大士此言差也,现观天下,东西融汇齐攒头,瞧大山,庙观接邻同修法,又何来你我之分。” 普贤菩萨淡淡一笑,口喊佛号,道:“佛本随常,道玄无量,仙翁所言甚是,既如此,以僧之见,此事息宁犹可,何不将他视为孩童痴顽,如此一来定性则轻,再由仙翁将风施主带去交由天尊或天母以门规矫惩,想二人必定肃清,也可上下交代。” 玉帝初始也是认定这不过是孩童间打趣小事,介于双方身份并无重罚之意,岂料几番叫风故里无礼顶撞,恼怒他仗着元始天尊与女娲,不知天高地厚来轻视自己,这才凌厉出言要将他惩罚,内心却是了然,这人最终还需交回去,见普贤这般说,又有南极仙翁一旁袒护,这惩罚怕是无从说起,只好借坡下驴,遂道:“饶他可以,只是这风故里轻薄的毕竟是我三公主,还看天母如何训罚,莫要护短。” 南极仙翁回道:“娘娘对故里严厉众所皆知,玉帝放心,只怕他这一回去要比在这里接受的惩罚还要深。” 至此这场风波才算暂且告下。 南极仙翁携着风故里与乌药往玄宫飞去,一路脸色平和并无出言埋怨,只是那风故里仗着三分聪智不以为然,左顾右盼嘴上叨念:“不知娘娘回宫否。” 却不知女娲早已差人腾出一石洞,等着他去面壁思过。 时光荏苒,日夜似水,且过、且过。 风秋叶闯了祸,女娲恨他不晓事,一回来就将他囚禁起来,不觉已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一日女娲行至风故里房中,见窗台上普蓝花奄奄无彩,知其久不得主人灌露,黯然焉焉。喊过一童子问他:“风故里幽禁多时?” 童子答:“已七月有余。” 女娲续问:“此间他可有自醒?” 童子答:“早晚打坐吐息,读文学,参道法,不曾松懈。” 女娲点点头,“子乃娘的心头肉,这小子聪慧常人却不安心,若不严训,走了偏差行径吾之过也。” 童子不语,女娲久久注视普蓝花,长吁一气,道:“你小心将此花捧至故里处,叫其睹物深思,或有教出。” 童子领命,小心捧起花盆欲待离去,女娲突然按住他手,犹豫片刻复又收回,童子不知何为,只听女娲吟吟自语:“已有七月长久,也不知他懂了没。”面色沉凝严肃,跟着对童子说道:“也罢,从那后,我也好些时候不曾见他了,就随你同去一趟。”童子诺诺点头,在前引路,才走十数步,女娲突然止住脚步,改口道:“算了,见着也是烦心,你自一人去吧,好生端住花盆,再带几本书去。”说完调转回走。 风故里枯坐洞中百般无趣,呆呆谔谔熬过去二百多日,也不知女娲要将自己关禁多时,哪日是个头,每日打坐吐息、翻书进学倒也消耗时日,只是心中郁愤,思来念去嗟悼叫苦,又每回想起三公主对自己冷漠,心如冰寒。正唏嘘时,却听到洞外传来轻步碎踏声,风故里听音辨人,已知来的是哪位仙童,跟着鼻息吸入一缕清新香气,一闻此香便知仙童将普蓝花一并端来了,喜露脸上,起身往洞口探望,见童子果真手中捧普蓝花朝自己走来。待其走近,急忙接过普蓝,见花萎靡,心疼不已,哈嘴对蕊呼气,普蓝花灵性,被主人暖气罩身,仿似饮得琼汁甘露,顿显滴娇。风故里见状又去石槽缝里掬了几捧清水洒在普蓝花叶、花枝上,不多时普蓝花果然娇滴灿烂。 如此又过去一段时日。 一日,值门仙童远远望见南极仙翁手拄弯曲拐杖驾云朝玄天宫而来,急忙进里通报女娲。南极仙翁并非闲游之神,女娲料其有事,遂吩咐门人沏茶接迎。南极仙翁与女娲稽首礼毕,分宾入座。女娲启口道:“上次劣子惹祸,幸有寿仙周旋,不及言谢。” 南极仙翁摆手呵笑,左看右探,问道:“我那小师弟呢?” 女娲回道:“仍在受罚,未叫他解禁,恭行天罚需得叫他想个灵清,免往后重蹈覆辙。” 南极仙翁捻指算日,愕然道:“怕有一年半之久了吧,爱之深责之切啊,娘娘呀,你这惩罚怕是过也。” 女娲不为所动,道:“凭他那日不端行为这才罚他短短一年多时,已算宽怀对之了。” 南极仙翁摇头道:“娘娘,但凡审视,应当事分两面,你怎么不见我那小师弟的好,不表其他,单论那日君前辩驳,真可谓睿智大气,就是后来师尊知晓,还口中夸赞好几日,丝毫不见责备之意。怎娘娘反道而行施以严苛?” 女娲莞尔一笑,微词道:“若非你们纵容,他怎敢给我惹此颠祸,叫我气郁难平。” 南极仙翁哈哈笑道:“娘娘得此聪慧传人,羡煞旁人,真个自有福分而不知足。” 女娲道:“仙翁此番过来莫非为故里求情?” 南极仙翁摇头道:“不敢,不敢,娘娘训子自有深意,怎是我等清楚,此番过来只是受人所托有事问询娘娘。” 女娲道:“何人能叫仙翁劳步?” 南极仙翁慈目笑道:“可说受人私托,也可说因公而来。” 女娲见话有玄机,不接语而聆听。南极仙翁端杯抿茶,白长眉撩目,稍迟片刻续道:“昨日,太上老君亲临昆仑山来嘱托小仙一事,小仙见其说的慎重,故不辞辛劳特意登门叨唠娘娘。” “所谓何事?居然能叫老君不辞千里特去托你跑这一趟?”女娲诧异。 南极仙翁收起笑容,正色道:“不知道娘娘还想的起一段陈年旧事否?” 女娲微微一怔,低吟道:“陈年旧事?” 南极仙翁道:“娘娘远在九天,记不得这么一段旧事亦是常理,那就由小仙大略将它道叙、道叙,好让娘娘回想一下。” 女娲尴尬一笑,端着一旁侧耳聆听。只听南极仙翁叙道:“说它旧事,的确也过去好一段时日了,有一年王母娘娘遣三公主下京都施恩布莲,那时正值明朝正统十二年,也当三公主注定有这一耻辱过往,不期在怡阳湖遇见出宫游玩的明英宗睿皇帝朱祁镇,英宗皇年少轻浮,见三公主容貌娇媚不亚嫦娥,把持不住竟然弃君理而不顾,令随从强行将三公主邀携花艇伴游,三公主法力低微不敢在当世天子面前强行施展,何况天子左右护甲皆为星宿转世,想着徒劳,无奈忍辱伴君七个时辰,后回归天庭当即奔赴王母娘娘处申诉遭遇的人间不平之羞,王母娘娘平素最是疼爱这位女儿,视如明珠,如何受的这般蒙羞,当庭动怒要派遣金星下凡人间去颠覆明朝,被闻讯而来的娘娘你挡下劝阻,道朱氏江山世代重道扬法,并无犯天恶民之罪,三公主受辱实则英宗不明底细,小惩则罢,另外娘娘还阐明明主世代需享足二百年帝王之尊,金星不该此时逆天下凡。王母娘娘虽然明了此乃天命,不可违,然怒气不歇,正相持两难间,太上老君出来献一计而暂缓王母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