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忘却先前的糟糕回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身旁不远处突然又响起假冯芳的声音道：“身手不错啊，这都让你逃出来了。”

我大惊之下提刀护住身前，水池这一边的光线较之古城里昏暗的多，我一时分辨不出假冯芳到底在哪个位置。假冯芳见状，从黑影中缓缓踱步而出，我看清它的方位后立即冲上去当头劈了一刀，而一切就像幻觉似的，我这一刀下去浑然落空，那假冯芳又从另外一个角落慢慢走出来，待我去看时，只见他满脸都是轻蔑的笑意。

恐惧和愤怒瞬间占据我整个思考的空间，我厉声质问他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不停地在这里装神弄鬼！”

此刻我虽然作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但是接连发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再加上这个假冯芳一直神出鬼没，我刚才在躲避狂化的尸潮大军时明明是第一个逃出古城区域的，可是不知道这假冯芳是什么时候又来到了我的前面，也不知他到底在这个地方等了多久。所以尽管我厉声喝问，但是其实内心是焦虑不堪和深感恐惧的。

假冯芳瞪着一只眼盯着我，另一只眼似乎睁不开的样子，只是微微阖着。这时假冯芳忽然问我道：“你害怕吗？”

突然之间被他戳中心事，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慌，我冲过去抡起长刀就往他身上砍去。假冯芳不闪不躲，被一刀劈中后竟然像水中倒影一样飘飘荡荡地消散了。假冯芳的声音又在我身后问道：“你害怕吗？”

我头也不回就冲着身后出刀，这水池附近空间不大，几乎我抬手出刀就能碰到假冯芳。可是我接连数次循声追杀，中刀之人都像幻影似的原地消失了，只留下困惑惊恐的我，抱着刀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假冯芳的声音从水池上方传来，问道：“现在你害怕了吗？”

我转过头去，借助四周微弱的烛火看到假冯芳静静站立在水面之上，面无表情地用一只眼看着我。此刻与其说他是站在水面上，倒不如说他是漂浮于此，只见他的两只脚尖微微下垂，距离水面几寸高的地方悬浮着。

我知道再做抵抗也是无用，假冯芳的实力根本和我就不在一个层次上，越是胡乱挣扎到头来死得却越是窝囊。我把心一横，心想左右逃不了，倒不如大大方方面对自己的命运。可是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心中原本那些担惊受怕的焦虑反而一扫而空，竟然不再觉得害怕起来。

于是我对假冯芳坦诚道：“先前一直很怕，但是这会儿反而好点了。”

假冯芳点点头道：“你能承认自己的不足，已经比大多数人强了。”

我放下刀，盘腿箕坐下来，此刻也顾不得自己是否身处龙潭虎穴，与其一直慌不择路的逃跑被他追杀，倒不如趁此机会好好问一问他，反正自己起初也就是奔着追他而来的，现在有了面对面对话的机会，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是急于杀我的样子，和他聊上一聊兴许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于是我问他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假冯芳闻言，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做出一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来。我曾在洛阳白马寺听过支谶上人和安世高讲学，见过这是佛陀的手势，于是便忍不住笑道：“怎么，你是大和尚吗？”

没想到假冯芳的身影再次恍惚，我开始以为他要离开，正焦急他还没回答我问题时，于是情急之下又捉起刀站了起来。但是那假冯芳非但没有走，而是身影晃了几晃，从假冯芳那副中庸略显发福的身子变成了一个身着粗袍的白须老人，直教我看得目瞪口呆。

想起以前所遇到的那些可以呼风唤雨甚至能够御空飞行的人，我脑中不断闪过平乐观里见到的十常侍封谞以及平乐观观主史子眇，还有在幽州见过的灵飞三仙赵爱儿、郭芍药和王鲁连，甚至还情不自禁想起了远在西川的青城山鬼道之主张鲁。他们无一都是此行高手，但除了张鲁以外似乎都遭到了天谴之类的遭遇，现已都不在人世了。

老者伸出两指捂住自己正常的那只眼睛，另一侧一直闭合的那只眼睛却微微张开。我顺势朝着他的那只眼睛看去，但是并没有发觉有任何异样，只是看起来像是失明多年一眼瞳仁浑浊。老者只睁开一眼之后又随之闭上，然后捂着好眼的手指也随之放下，这时我才冷不丁发觉身边似乎有些异样，一阵清风吹来，我才突然意识到我和老者现在早已不在洛阳郊外的裂口谷底之中，而是身处一间石头堆砌起来的民房之中。这屋内古朴简洁，早已荒凉已久，屋内除了一张四四方方的旧木桌子以外，小屋内还铺着一张石床。石床边散落着板凳和损坏的纺机，而那石床看上去刚好够二人并排睡下。

一股熟悉至极的回忆瞬间占据我的思绪，我禁不住全身惊惧发抖，这屋内的一切一切我都太熟悉了，虽然只有一眼之缘，但是自从黄海棠离奇消失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间石屋那个号称在通天山绝顶的似乎是嫦娥和后羿所居住过的那间石屋，同时也是黄海棠神秘消失的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