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柔辰走后,窦玄待看不见她的背影后,慢慢抬了步子,往广楼去走。他的步子比前些时候去广楼时压得沉些,因为袖子中放了顾柔辰在食肆里买给他的秦华糕。
窦玄到达广楼,并没有看到窦山和顾盛,绕着随园的竹林继续往深处走,一座有了飞檐的三层阁楼逐渐映入眼帘,那是览飞阁,站在阁顶可以远眺安阳都大半景色。
窦玄看了眼阁楼,一掀袍摆走上台阶,缓步上楼。览飞阁平日供窦山远眺休息之用,整体装修清新素雅,一楼置书,西面靠雕花圆窗的四方塌上,不论是靠垫还是薄被,都是用的衷州最好的丝绸。
窦玄走到一半,突然听到两个男人略低的争吵声:“疏水你糊涂,这些年置办下的,难道还不够你窦家几辈子花销,你何必沾染那个腥臊。”窦玄脚步一顿,站在楼梯中间不再向前,反而静立不动。
疏水,是他父亲窦山的字。
“另外,那王孙信中所写可句句是真?”
窦玄听了很久,才听到他父亲窦山的一两句话:“月生,你不是不明白我的难处……”
又不知过了多久,顾盛说:“我明日便会带柔辰离开安阳都,去境外为官,我今日来便有诀别之意。”
“月生,我本是要荐你往岭南郡担任郡守的……”
窦山继续说着什么,只是越听下去窦玄的心越沉得深,又不知过了多久,窦玄转了身默默下楼,刚要伸腿,一个失神让他险些摔在台阶上,幸好他抓住扶手,稳住了身子才没有闹出很大的动静。
广楼外面,顾柔辰已经等窦玄等了许久,等到夕阳西下将整片随园的竹林照成了昏黄色。
窦玄慢慢走出览飞阁往广楼去,一路上脑中思绪不断,一个又一个的想法,如惊涛骇浪般的冲刷着他的理智,最后一个分外清晰的思路,彻底占据了他的大脑。
广楼下,顾柔辰见到他便扬起了满脸的笑容。
窦玄看着顾柔辰下意识的弯唇笑笑,又立刻想起他刚才的想法,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身后已经被竹林遮挡住的览飞阁,夕阳下被竹林阴影覆盖的土地有着被血浸过的颜色。
窦玄双眼睁大,平日里总是沉静的面容竟露出些许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