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冬日的风越来越冷,雪下得也越来越厚,小屋中的时光温暖的却仿佛停滞一般。
城外潮生家被炭火烧的暖呼呼的,从前屋子破烂的地方,也都被潮生和李少君修补好了。
顾辰伤刚刚渐好,便着急的开始和李少君学习易容换面的本事。李少君大气,连带着变声都一并教了。
“柔辰姐……我们回来了。”潮生呼喊着,率先跑进屋子。李少君手里拎着一只打到的山鸡,慢吞吞的也跟着进来。
“潮生,我现在是顾辰,叫我北星哥!”屋子里一个清朗的男声传出来,看过去,炕上一双纤细的手将脸上最后一点鬓角做好,放下铜镜,一张俊眉高鼻削颊的男人脸露出来,顾辰文文静静的下炕站在众人面前。
李少君将山鸡放下,看着顾辰的样子双手环胸,一本正经的点评:“脸做的不错……只是……”眼睛上上下下打量顾辰:“只是你这举止……太……”
李少君斟酌着用词:“太……娘了。”
顾辰点点头,笑着从灶台上捧了热茶递给李少君。
李少君一勾眼,笑的僵硬,一脸意外:“今儿这么孝顺?”说着闻闻热茶,发现没有问题,慢慢喝起来。
顾辰慢吞吞地拿过李少君随手不离的手扇,哗的展开,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浅笑着对李少君说:“先生,你看我如今的模样,像不像你儿子?”
“噗……”挽起袖子正在喝水的李少君被呛得面红口喘。
“嘿,别说,还有几分相似!”潮生娘笑眯眯的说。
李少君又是一阵猛咳……
“这一水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真是如出一脉。”顾辰笑眯眯的说。
李少君直起腰来,看着顾辰没有说话。
顾辰半真半假说:“先生名头大,七国闻名,我在外用先生名头,想必人人都会卖我几分薄面。”
李少君笑着看着顾辰:“现在可以用我的名头,那今后呢?北星,这张假脸容得你一时躲藏其中,却容不得你一辈子。”李少君或许是年纪大了,一张嘴便是大道理。
顾辰摇着扇子:“先生,我不管脸上的事真脸还是假脸,我现在活着只要手刃仇人,我爹名声清白的受平阳人供奉!”说这话的时候顾辰明明笑着,却让一旁的潮生无端的心惊。明明几个月前眼前的人还只是个温柔的官家女公子,心中藏着若干少女心事。
潮生看着顾辰,小孩子磨着脚走到李少君跟前,拽拽李少君的衣角后仰了头望着他,希望他能开解开解顾辰。
李少君腹中其实有一堆大道理,他可以劝解顾辰放下仇恨,珍惜自己,可这些大道理说着容易,真真切切的面对人命的逝去又显得分外无力。最重要的是,人活在世上,任何一段成长都是自己撞南墙撞回来的,李少君不会劝阻顾辰,所以他只是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顾辰摸摸潮生的脑袋,笑着说:“我爹的罪名是勾结秦国人贩卖异人,近期也的确有秦国商队来到平阳。我打算追着这条线走下去……”是生是死,全看失道后女帝睁开没睁开的眼睛。
李少君看着顾辰执着的样子,眼中仿若有千般沉思,但他只是轻叹一声没有再说话。
晚上一屋子四个人围在一起喝粥,端着粥碗顾辰说:“多谢诸位这么久的照料,明日我便要离开了。”说这话的时候顾辰没有抬起眼,只是一味的盯着粥碗,轻声的吹着粥碗里的热气。
潮生先是惊讶,然后看了潮生娘一眼,露出一脸稚嫩的惊慌失措来:“顾辰姐姐,你要去哪里?”
“是哥哥。”顾辰纠正着潮生。
“潮生,我要走了。”顾辰说。
“你留在这里不好吗?”潮生丢下饭碗,一把抓紧顾辰的手,紧张的呼吸都不顺畅。
顾辰不留情的将潮生的手从自己手上扯下,她平视着窗外:“潮生,自我爹死后,我已经舒服太久了!”说完顾辰一股脑将粥灌进肚子里,放下碗用手将嘴抹了个干净。顾辰给自己戴了张男人脸,如今这行为做派倒是越像个男人了野男人!
李少君看着顾辰这简单略带粗鲁的举动,默默没有做声。
一直看着众人的潮生娘咳嗽了两声,她病歪歪的伸出手将潮生拉到怀里,低头安抚潮生:“你顾辰哥哥是有血仇的人,杀父之仇不报,怎么配立于天地间!”
说着潮生娘看向顾辰,眼角的皱纹因为温柔的笑意越发明显:“辰辰,明日让潮生将那山鸡炖了,孩子吃饱了出门心里不委屈!”
顾辰眼眶一热,点点头没有说话。
第二天,一大早顾辰被屋子里的动静惊醒,看过去,潮生坐在灶前,锅头已经滚了热水,一只山鸡已经被退了毛赤条条的躺在水盆中。
李少君一身白衣,绑了袖子坐在地上清洗山鸡,看到顾辰醒来,笑着用手背拭去脸上的水珠子:“醒来了,快收拾收拾包裹,看看有什么是要带走的。”
顾辰叠好被子来到潮生娘面前,按照惯例给潮生娘按摩全身。
潮生娘握上顾辰的手细细摩挲:“潮生爹走得早,我就一个儿子,没有给我留下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儿……”说着眼底已经是一片温热,轻轻拍拍顾辰的手,哽咽着继续说:“出门在外注意安全,这世上不是只有妖怪才会要人性命……”恨不得将自己一辈子的人生经验,一股脑的传授给顾辰。
顾辰一直忙着点头不敢抬头,她生母走得早,脑海里早没了印象,如今对生母的想象却和潮生娘慢慢重合在一起,若是她生母在,怕也是这般千叮咛万嘱咐,一腔子不舍哽在喉间。
“走的时候,我就不让潮生送你了。都是要走,这孩子心眼实,去送你也是徒添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