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松扭头看向顾辰，经过一阵子的缓冲，他已经没有一开始的高兴，此刻的表情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也好。”

顾辰抱拳向章子松道谢。

章子松站起身来，一双略沉的眼睛看着顾辰，淡淡的说：“本官带你去验妖厅。”

顾辰笑着摇头：“这种事情怎么能亲自劳烦章县丞。”

章子松点点头：“老李，滚进来！”

班房的门被打开，刚才被拖出去打了二十棍的县武士捂着屁股，踉踉跄跄地走进来，脸上疼的呲牙咧嘴。

顾辰眼睛一扫那县武士伤势，微微勾了唇，果然是熟人好办事，这板子打的真水。

“你带新来的验妖师往验妖厅，另外拨三名县武士给验妖师。”章子松负着手交代。

老李“是是！”连连点头应着，捂着屁股对顾辰伸出手：“顾少官请！”

大夏吏员对于官员的尊称不仅限于官名。以县一级为例，万户以上的县为上县，其县守称为县守令，俸禄一千担。万户左右的县为中县，其县守还是称为县守，俸禄五百担。低于万户的县为下县，县守称为县长，俸禄三百担。

每个县官邸都有丞尉，丞，即为副手，所以章子松章县丞，便是松江县郑邱县守令的副手。因为松江县为上县，章子松俸禄为八百担。

县官邸中其他末流官，例如顾辰验妖师这种，下属人员对他们的尊称以俸禄划分，五百担以上为长官，五百担以下为少官，而顾辰的俸禄为三百担，所以老李尊称她为顾少官。

末流官下面管辖着众多吏员，以及县武士。吏员根据俸禄的多少分为长吏和少吏，而县武士出门被普通百姓一律尊称为公人。

自来官家无小事，从上而下都有讲究，这也是让人觉得繁琐的地方。

章子松说完便要离开，顾辰赶在他离开时赶紧问：“县丞，请问下何时去领官碟文书？”这话一出引得老李和章子松齐齐看向她。

顾辰眨眨眼睛，怎么了这是？

章子松活动了两下嘴干巴巴的说：“过了考核期本官自会发给你。”说完带着几名随幕武士离开。

老李见章子松离开后慢慢坐在凳子上，也不把新上任的顾辰当回事，自顾自的为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慢喝。

顾辰送走了章子松，一扭头看见老李的样子，坐在老李身边也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外面雨大，老李屋里暖和，她也不想出门淋雨。

“李大哥，这个月死了几个验妖师了？”顾辰这话问出声，将老李惊得一口茶水喷了个干净。

“你知道？”老李扭头看向顾辰，一双眼睛瞪得牛蛋大。

顾辰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抓着粗陶碗喝着茶，也不嫌弃这陶碗上茶垢厚重，她神情平淡：“招人招的这么急，而且发官碟文书还要慢慢来，这是生怕我死早了浪费印泥，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想得通。”

老李撇撇嘴，看着外面雨色，慢慢起身，从火炉上拎起被煮的沸腾的茶壶，给顾辰和自己添了水。从壶里流出的茶水，带着粗茶小树枝便粗细的茶梗。偏僻的乡下地方，底层的吏员们哪里喝的上好茶。

老李刚才那副混不吝的懒色少了些：“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上赶着送死。”说着冷眼暼顾辰。

顾辰轻笑着，抓着茶碗又将茶水送到嘴边，如今没发俸禄连饭都吃不起了，也就茶水管饱了。

“李老哥啊，你知道，穷起来连妖都不怕，还怕什么死？”顾辰说。

老李听了冷笑一声：“倒也是。”

顾辰站起身来，收起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神情一派严肃，对着老李敛衽行礼：“顾辰多谢李老哥刚才救命之恩！”

老李被顾辰的动作震惊到，叫着想要起身，因为屁股的伤动作有些迟缓：“你这是做什么。”

顾辰看着老李，表情认真：“李老哥是好人，我知道，你是不想让人送死，才轰走了一个又一个来应聘的验妖师。”

老李听了表情说不出的复杂，他看到顾辰这样郑重其事的样子，失神般地又缓缓坐回凳子，一个四十的大汉表情竟似乎流露出些委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