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辰快速点头。

老李斜睨着他，话里都是冷气：“把扇子放下就不冷了。”

顾辰缩着脖子，想起自己的手扇，讪讪的将扇子推开些。

“咚咚……”屋外厚重的铜钟声在雨声中响起，老李坐着冷板凳喝茶水的身子噌地站起，双眼亮地发光：“下班了！哈哈哈……回家！”说着一把拿起桌上的刀，戴起帽子就要离开，这个时候屁股也不疼了。

顾辰一把抓住老李胳膊，可怜巴巴的说：“李叔，你走了我怎么办？”

老李说：“睡你的验妖厅啊。”

顾辰走出去两步，指着班房角落里往进漏雨水的屋角说：“这里都漏雨，我那死了好几任验妖师的验妖厅，指不定被水淹成什么德行呢。”

老李为难的摸摸脑袋：“我也不能带你回家啊，我家娘子早逝，长子从军在外，家中仅有一个丫头……”说着老李眼睛上下瞟着顾辰：“你一个大男人……”老李眼中的顾辰身形挺拔，模样俊朗，虽然有时候女里女气，但是品性似乎还不错……话音一拐“……也不是不可以……”

顾辰不瞎，一看这老李这好像挑女婿的阵仗，立刻一拍脑门儿：“对！不方便！不方便！我那验妖厅总要收拾的！”说着将自己长剑装在腰际快速逃离。

老李是个热心肠，皱着眉头：“你那里怎么睡？今儿晚了，分给你的县武士现在估计也都回了。”

顾辰浑不在意：“收拾出个能睡的地儿呗。”

老李说：“嘿……我陪你吧，一次两次不回去也无妨。”

顾辰感动的热泪盈眶，这样的好人真是少见。

老李又为难了：“那咱晚上吃什么？”

顾辰摸着下巴，一派严肃：“去县官邸后厨摸两个馒头？”这摸馒头的手艺，还是在平阳县时潮生怕她饿死教她的。

想起潮生他们，顾辰脸上的笑意渐渐少了几分……“啪！”地一声，顾辰给了自己一巴掌，吓得老李一脸错愕的回头看她“你这是什么毛病？”

顾辰白皙的脸上顶着一个通红的五指印，重新扬起没心没肺的笑容，对老李说：“有虫子。”

老李点点头：“松江这地方的确虫子多……上次我在床上发现一个指节大……”老李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主。

验妖厅位于县官邸西北角，是一座有三间房的小院子，东面房子是验妖师公房，屋子够大，最里面僻出一个小屋子作为验妖师的卧房。

院子西面的房子是杂物的储放室，通常妖物的尸体、检验、便是在这个屋子进行。而北面的屋子则是用来储藏书册文书，整个县城辖区妖物的登记造册全放在这间房子里。跟随验妖师的三名县武士并不随验妖师住，而是点卯值班，听钟下值。

傍晚，雨已经渐渐停了，县官邸整体被青砖铺了地的地砖上聚集着无数水洼。顾辰和老李走过去，每个水洼借着傍晚的最后一点余光，轻轻浅浅地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

老李随着顾辰穿过明辨堂，绕过其他官吏的公署房，又穿过一座小园子来到了属于她的验妖厅。验妖厅院子褐色的大门紧闭着，上面贴着县官邸朱红的封条。

老李一拍脑门儿，低了头从身上搜罗着什么：“对，验妖厅的钥匙还在我这里呢。”

用钥匙打开陈旧的锁，被大雨冲刷过的围墙和大门浮尘尽去。在安静的园子中，推开门的吱呀声清晰的传出，惊起房顶上一群刚落下的飞鸟。夕阳的余晖下，一座半新不旧的园子整齐的显露在顾辰眼中，不知道是哪一任有闲情逸致的验妖师，还在院子中央搭了花架，如今这个季节紫藤花密密的趴在架子上，在夕阳下垂落了满藤紫色的花朵。

顾辰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笑意。

她此刻没有将来要面对的各种未知的恐惧，还有什么，是比父亲的枉死更令她恐惧的？她反而满心的欢喜。成为验妖师，意味着距离为父亲报仇又更近了一步！

老李走进院子，继而又用钥匙打开了院子中所有的房门钥匙：“许久没有打开了，换换气儿。”他扇着眼前的尘土，轻咳两声。

顾辰点头，率先进入西面的屋子，屋子里西面的窗户下面整齐的摆着一张床，床头的位置的柜子上一个工具箱摊开着，工具凌乱的散落着。一看便知道是上一任验妖师走得太匆忙，还未来得及收拾。老李凑过来说：“上一任验妖师色死的太急，后来尸体直接送去了城外往生寺，这屋子的东西后来再上锁时我也懒得再收拾，便这么一直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