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过去后岭北郡很快迎来了第一场雪。外土冬天的税粮已经在运上安阳都,顾辰作为岭北郡郡守开始了自己本年度冬天对下属的课考工作。她就像是书生们考荐才试时遇到的那个最板正的考官,所有岭北郡的下属官员都再次陷入了被考试支配的恐惧。其中最不喜欢顾辰的归正县吴县守更是被折磨的够呛。好几次在进行例行问答的时候吴县守面对顾辰怒吼:“你这是对我鸡蛋里挑骨头!”
顾辰慢悠悠的说:“对上官不敬,吴县守言行不当扣十分。”
吴县守:……
当然顾辰也有倒霉的时候。
顾辰出入不喜欢排场,通常自己不坐轺车不带随行,每次一人一马疾驰纵行,有好几回被安定州御史台的监御史逮到,狠狠记上一笔。
这一日,顾辰被安定州州牧边皞叫去,顾辰依旧一人一骑快速从街道上跑过,安定州监御史李欣亲眼看着顾辰从自己眼前跑过,他纳闷的说:“看这身形这分明是岭北郡郡守顾辰啊,为什么之前孟临渊说不是?”
顾辰来到安定州,这次一进州牧官邸便有人带着顾辰去找边皞。他们两个在州牧官邸中饶了半天终于来到一个小榭,顾辰看过去,圆圆的边州尊真是好兴致,这么冷的天儿他竟然在外面钓鱼。
带路的人一把顾辰送到便默默告退了,顾辰看着边皞的样子先是人模人样的给边皞行了一个礼:“下官见过州尊。”
边皞怕顾辰笨手笨脚的吓跑他的鱼,只是向顾辰挥了手轻声说:“随便坐。”
顾辰脑袋在脖子上乱转,最后在边皞身边看到一个小凳子,乖溜溜的坐过去看着边皞钓鱼。
外土地势复杂,靠近桂州的岭北是个全年温热冬天不怎么寒冷的地方,反而岭南的冬天要被岭北冷多了,甚至岭南冬天下雪是常事。安定州管着岭南岭北两个郡,地理位置也是夹在两郡中间,气温比起岭北郡的暖和自然冷了不少。
顾辰习惯了岭北的天气,陪着边皞在外面冻了半天终于默默裹紧了自己的衣袍,后悔自己没有听孟临渊的话穿条棉裤。
许久,边皞约莫着顾辰冻得够呛了终于慢慢开口了,你知道本官为什么会喜欢钓鱼吗?
顾辰这么狗腿的马屁精怎么可能会说不知道,她笑着对边皞说:“自然是因为钓鱼最考验人的心性。”
边皞点头,他指着淡淡结了薄冰的湖面:“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不论外界多冷,你的鱼总会上钩!”说着,边皞手腕一用力,一条五斤重的大鱼被边皞从池中甩到地上。动作干净又漂亮。
顾辰当了这么久的官,借物喻人还是指桑骂槐她都能轻易的分辨,她衡量了下分析出来边皞找她的目的,边州尊大老远把她叫过来,这怕不是个简单的上司与属下的心理访谈内容。她只是稍微动了动脑子便琢磨出来边皞的用意,顾辰也不是矫情的人,直接笑着对边皞说:“州尊,是不是安阳都对下官的处置要到了。“
边皞点头:“我们大夏的军队在纪国取得大胜,陛下志在统一全国官吏银钱待遇,同时改掉工程结束需要境外官员验收的法令减少外土的赋税。你也知道衷州官员的状况她们一个个哪里管外土官员和百姓的死活,陛下便以若是他们不同意就将大夏所得外土全部上缴国库做要挟,既有大军胜利的支持,又有陛下强力推行新政的决心,这个事情便就这样定了,再过不久,陛下的旨意就应该到了……”
顾辰点头,这个结果正式一开始她和边皞努力追求的,韩愈实的死实在是意外,在他们的计划当中韩愈实在安阳都转一圈回来后依旧是要做五华县的县守的。顾辰听了边皞对她说的话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不然边皞也不会在这么冷的天中带着她钓了这么久的鱼。
“是不是我的奏折惹怒了朝中的那些人,他们极力要处置我,陛下为了大局考虑同意了。”顾辰说的很平静。
边皞默默说:“你去西北苦寒之地的寿县任县守。不过你放心,最多五载,你还是要回来的。”
这个结果丝毫没有令顾辰感到意外,她和边皞是这次改革外土官员俸禄减少百姓赋税的政策的主要推行者,边皞一州州牧,司马侯身边中流砥柱的人物,这样分量的官员是绝对不会拿出去牺牲的,只有她去当这个替罪羊。贬官县守这倒也没什么,相比起减少外土百姓的赋税,能让成千上万向韩愈实这样的外土官员过得稍微好一点,她做出这样的牺牲丝毫不觉得亏本,相反她还觉得开心。若是她的父亲在世,顾盛想必更愿意看到如今的她。
顾辰嘴角微扬,她对边皞说:“这本没什么,官位大小于我而言不过是一身衣服的变化,不论身处何地,下官牵挂子民之心不会减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