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向来最在乎杨守才的看法,今日紧急来到杨府也是为此,问道:“舅舅,你认为该如何处理?”
“昨日,手下人来报,在码头的仓库里发现了一张字条,不过只有四个字:此仇必报。”说着,罗虎掏出那个字条,给王成过目。
王成一拍桌子:“妈的!这个金少居然还潜进了仓库,等我带人去同光赌坊给他们全部干掉。还敢和舅舅你翻脸。”
杨守才点头道:“能做到这点,说明此人有勇有谋,也说明他很得人心,但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金少做的尤其金少还有个警备队的教头大哥,外加现在又有法租界的庇护,现在我们还不适宜因为个小厮和他们撕破脸皮,此人混进咱们的内部仓库,后果多严重?可想而知。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愿意帮他。也说明,在这件事上我们确实丢了人心……?”
所谓“人”上“人”,其实也无非是一块“仌”,就算你能混出属于自己的天地,说到底也不过是别人的锅中之“肉”。当一个匹夫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只看你的命到底能换来多少“肉”。
我这辈子从来没拿过那么多东西。
双手各拎了七八个沉甸甸的袋子,臂弯、脖颈处挂着三个更大的包裹。一路小跑,随两个女人招摇过市。就好像一个移动的杂货架,引得繁华街面上的过往行人时时驻足观望。
虽然我紧赶慢赶,但终究还是距离前面的女子越来越远。正所谓“路远无轻担”,虽然这些东西看起来并不沉重,但却拿着它们走了整整一上午。
正午十分,眼见日头当顶,一路小跑的我只累得一身臭汗……
走在我前面的女子正是雷地宝的女儿太雷碧春和她的随身丫鬟。我一直以为雷地宝只有一个儿子雷凡,这他妈又冒出个如花似乎的女儿,着实让我惊讶。本以为和杨守才翻脸终于不在做个女人的跟班了,没想到这个娘们比杨菊还狠,简直不把我当回事,早知道这雷地宝这么不靠谱,我为什么要答应他,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了。
雷碧春今天穿了一件水蓝色的印花旗袍,显得身段修长匀称,步调似轻柳飘摇。她精心打扮过的面孔在墨镜的掩映下彷如桃花盛开,微微一笑之下,媚骚入骨的语调和妖娆入戏的韵味便呼之欲出。
走了一会,雷碧春似乎觉得哪不对劲。扭头看时,只见我拎着大包小包,正从远处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她秀美微颦,大声嚷道:“快着点!”心中却暗暗得意:这小子今天早上当众奚落过我,作为出了名的“睚眦必报”,雷碧春这是要我好看。
我加快脚步,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来啦……来啦……”
雷碧春狠狠白了我一眼,矫情道:“就拿这么点东西,看把你喘得和条狗似的,雷公馆现在收弟子不挑人吗?一个病秧子也往我身边招呼……”
我心里暗骂“臭婊子”,脸上却挤出谄媚的笑意,点头哈腰道:“小姐教训的是!小的以后一定好好锻炼身体增强体质,尽心竭力地服侍您……”路上行人看到我这幅奴颜婢膝的丑态,各自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人当场认出我是最近上海滩红得发紫的那个金少,冷嘲热讽道:“什么上海滩的红人,不过是个跟班而已。”
俗话说笑道最后的才是赢家,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忍。我虽然自觉颜面无光,却也只能忍气吞声,说道:“小姐,今天再买车子就装不下啦……”
雷碧春怒喝道:“装不下又怎样?装不下就要你给本小姐抬回公馆去。”
无奈,只能任由雷碧春使唤。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眼下的忍辱负重是为了日后的前程似锦,千万不能因为小不忍而乱大谋,坏了自己的计划。然而,我都不知道我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雷碧春又逛了几家店,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落车点。如获大赦的我赶忙拉开车门,把那些大包小裹一股脑塞进后座。雷碧春才不去理会我处理了多少包裹,她自顾自坐上前排座位,吩咐司机道:“薛记裁缝店。”这时,那丫鬟也挤上了后排座位。然而因为包裹堆积过多,后座根本没了我的位置。
“薛记裁缝店?”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我靠,不会是杨菊他们的窝点吧?这个老板正是十三太保之一的眼镜吴天德,他可是个,这雷毕春不会和杨菊或者吴天德有什么瓜葛吧?不会的,人家那是吴记裁缝店,根本不是一家,此情此景,我到是觉得杨菊是多么温柔善良,总觉得杨菊和这个母夜叉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机会问问雷地宝,你这个女儿是不是“野生的”?
司机回头对丫鬟说了句:“关门。”丫鬟立即关门,却把我关在车外。
我呆立当地,愣道:“……小姐那我呢?”
雷碧春摇下车窗,用尖酸的语调说道:“你是聋了还是怎么着?没听见我说吗?薛记旗袍店!”
我苦笑道:“我是说……我怎么去?”
雷碧春不讲理地道:“我管你怎么去!但别迟在我后面到,否则小心我收拾你!开车!”说罢,那辆小轿车在我面前轰鸣一声,扬长而去。我急得手忙脚乱,连忙拦下一辆黄包车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