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忙把最后一口汤也喝了进去,含含糊糊道:“我是说:馄饨吃完啦……我困了……”说着,翻身便要上床,却被张雪硬拦了下来。
我胃里塞满了馄饨,滚烫的温度热得我有点不舒服,见张雪始终不肯走,忍不住催促起来:“怎么着师姐?还不走?”张雪梗着脖子,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您是非得看我钻被窝是不是?……好我满足你!”说着,我当真就开始脱衣解裤起来。
张雪见我真要脱,忍不住脸色一红,骂道:“臭不要脸!以后你的事,我才懒得过问呢!”说完,张雪怒冲冲地摔门而去。虽然在赌坊她表面穿得像个男人,但骨子里毕竟是个女人。而我一个大男人居然也不害臊,直接就在她面前,真是……
我目送张雪出门,嘟囔道:“变脸比变天还快……你不问才好呢!”大摇大摆地躺回床上。这回心情好多了!
次日清晨,当我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整个人依然还是呆滞的。
看时辰也不早了,我匆忙洗了把脸,连早饭都没吃就要出门。然而刚迈出大门一步,背后忽然传来张雪的尖锐呼唤:“师弟。”
我扭头道:“师姐,你这大早起来中气就这么十足啊……”
张雪摇头道:“你这脾气秉性非得有人管着你才行……”
我道:“师姐,有你一个管我就够了,我得走了,再晚又被那雷碧春骂了!”
张雪道:“雷碧春有什么神气的?我张雪双枪也不是吃素的……”,连忙打断道:“好啦,师姐,我都知道了,不说了啊,我先走了。”说着,赶忙出门上街。
走上武汉路后,我坐上一辆黄包车。用多花一块大洋的代价,总算按时来到了雷碧春房门前。
其实,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雷碧春对我的印象已经好了很多。只觉得我虽然有点油嘴滑舌,但办事做人都还干净利落。而且人又灵巧,嘴又甜,每每冒出一两句“真诚”的赞美,能让雷碧春美上半天。所以渐渐原谅了我最初时的“出言不逊”,甚至偶尔有什么好事也会想着我。然而今天的我似乎心事重重。雷碧春让我备车,我只是潦草地点头答应,并不像往日那般同雷碧春有眼神交流。坐上车后,雷碧春发现副驾驶位置上的我仍旧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颇觉没趣,便问道:“金少,你今天的话少了很多啊……耳根子这么清静,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我头也不回地道:“回小姐,祸从口出。说多错多,说少错少,我还是安静点好。”
雷碧春撅起小嘴,怏怏道:“就是看你反应快嘴巴甜,才把你留在身边的,你要是也变成一个闷葫芦,那多无趣啊。”
我当然不敢得罪这小娘们,只得捡好听的说:“不是我嘴巴甜,是大小姐招人夸的好处太多,说不过来。就算是个哑巴,跟了大小姐几天,也得变得妙语连珠合不拢嘴!”雷碧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金少,我可是在我爹面前说你的好呢……”
我点头:“谢谢大小姐,您别嫌我笨就好!”雷碧春忽然收敛笑容,正色道:“这做人呢,笨不笨倒不是最打紧的,关键是要忠心……”
我岂能听不出雷碧春的言外之意?当即表态道:“小姐您放心,我金少跟您一天就是您的人一天,跟您一世就是您的人一辈子,无论做事说话,我眼里第一个瞧见的人必定是您。”
雷碧春嘻嘻一笑:“你这么聪明伶俐的,我还真不要放你走了呢!”
我心中暗自叫苦,暗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你这个母夜叉啊……”却还是挤出满脸笑容,笑道:“呵呵,我也舍不得大小姐啊……”
雷碧春往前一凑,低声道:“你放心,只要你忠心,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我依稀觉得雷碧春的眼神有些暧昧,颇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明白……都明白……”雷碧春身体向后一仰,声音突然温柔了起来,用近乎讨好的声音问道:“真得都明白?”我看向后视镜,雷碧春脸上竟闪出一副千娇百媚的笑容,只笑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暗道:“这娘们不是真看上我了吧?……”咽了口口水,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艳福感到恐惧,却不得不赔笑着说道:“明白……好像是……明白……差不多明白……”
这一整路的尴尬对话,尴尬得连我这种不要脸的人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车子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却又停在上次来过的薛记旗袍店。我赶忙下车给雷碧春开车门,一边开门还一边用手隔着车顶,以防她撞到头。
雷碧春款款下车,冲服侍周到的我微笑点头,正要进店时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呼唤声:“碧春。”听到这个声音,雷碧春脸上的笑容陡然僵硬。她当然听出了这声音主人的身份,但那个人的声音却显然是她最不想、也最不愿听到的。然而,当雷碧春回过头的时候,脸上仍旧堆满了热情的笑容,娇声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徐副局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