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馆内,佣人们正忙得热火朝天,到处披红挂彩,将屋子装饰的像是一个新婚之家。然而仓促之下,许多地方只能马马虎虎地将就一下。毕竟他们只有两天的准备时间。
大红灯笼之下,我和林哲翰掀开幔帐,先后走进大厅。周遭正在忙碌的下人连忙向林哲翰问好:“老板好。”
林哲翰点头道:“大家辛苦了,快去喝茶吧。”
工人们点头称是各自离开,不多时,大厅里只剩下我和林哲翰二人。
林哲翰驻足,看着被布置的焕然一新的公馆,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岩儿平日里让我操心最多,有时我是真恨不得她早早的嫁出去,了却我这辈子最大的惦念,更图一个安生。可今天看她真是要嫁人了,却还是……哎……”说着捻了捻红绸带的布料,叹道:“都说女儿不中留。但嫁女儿,当父亲的都还是会舍不得的,你说是不是,金少?”说到最后,把目光转向身边的我。
我点头道:“您的心情我明白,但您既然把岩儿托付给我,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她。”
林哲翰摇了摇头:“漂亮话谁都会说,但做起来往往没那么容易。你说不会负我期望,但人生在世,常会身不由己,甚至事与愿违。金少,你和岩儿的这次婚礼,还有其他没告诉我的因由吧?”说完,一双眸子如利剑般直视我。
我先是一愣,随即苦笑道:“林老板果然是林老板,看人看事看得通透,我教授和您比道行还是太浅。”
林哲翰直言不讳道:“你和岩儿这场婚礼,是为了李军吧?”我闻言一惊,知道此时再隐瞒也是无用,忙向林哲翰郑重一拜,说道:“事到如今,我不敢更不能再瞒您了。没错,这是把李军送出上海的唯一机会了,林老板,还请您成全!”
林哲翰笑了笑,却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说道:“这是今天早上我刚手到的一封信,你知道是谁写给我的?写的又是什么吗?”我有些懵了,连忙摇摇头。
“好,我念给你听……”林哲翰拆开信件,边走边念道:“瑞芳兄钧鉴,今偶闻林兄嫁女,吾心甚慰。然十里洋场风云初起,世道正乱,于今时今日举行婚礼,恐生癫乱,更不利于上海工商界之稳定。望瑞芳兄三思而行。中正顿首。”
我闻言一惊:“中正?蒋介石?”
林哲翰点了点头:“没错,他的亲笔信,这一句不利于上海工商界之稳定,可是点了我的死穴啊。”
我闻言一阵紧张,生怕林哲翰会服了老蒋的软取消婚礼,忙问:“林老板的意思是?”
林哲翰道:“你这招瞒天过海没能奏效,只是雷公馆碍于我的颜面和社会舆论的压力,无法强行干预阻止罢了。”
我忙向林哲翰再拜:“没错,正因如此,才希望您能答应我们的婚事!事到如今,我真是无计可施,早该跟您讲明,却又拿不准您心底的主意,并非有意瞒您。”
林哲翰沉吟良久,说道:“你应该知道,四月十二号那天,共进会在上海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其实背后始作俑者便是蒋介石。如今北洋政府式微,将来这天下一定是蒋家王朝。我一介商人,靠政府行商买卖,看趋势投资,顺势而为,帮了你,也就等于提前自掘了坟墓。”
我闻言一阵黯然,点头道:“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林哲翰道:“你还应该知道,利用婚礼偷送李军出城,这就表明了这场婚礼只是一出戏,你根本不是真心实意要娶岩儿的。这件事本身对岩儿就是很大的伤害。”
我只好点头:“……我也知道。”
“你既然都知道,还肯向我开口?”
“……还求林老板成全。”
林哲翰冷笑一声:“成全,好一个成全!说着真轻松真简单啊……金少,我现在问你,你为何一定要帮那李军?”
我想了想,说道:“一是受人之托,二是正义使然。更重要的是,您刚刚说未来的中国是姓蒋的,那中国还有什么希望?未来的中国只有在仇大哥、李主席这些真正为能为黎民设计为百姓谋福的共产党人的手中才会有希望。”
林哲翰盯着我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金少你这个混不吝,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特想做两件事!”
我仰头看着林哲翰:“嗯?”
“第一件,如果倒回二十年,我一定要和你好好喝上一杯!你小子,倒是有我几分年轻时的风范,我今天才算是彻彻底底的了解你了。”
我听到这个“未来的岳父”终于当面认可了自己,一时颇为惊喜,忙道:“那我一定好酒好菜备着!第二件呢?”
林哲翰道:“第二件,就是想找把枪把你一枪给毙了!你小子脸皮之厚实属罕见啊!”
我一阵赧颜,却还是厚着脸皮说道:“林老板的第一件事怕是做不成了,第二件倒是简单……”
“简单?”林哲翰冷哼道:“我可不想让我女儿没过门就守了寡!还有,你方才叫我什么?”
“林……”我猛地回过味来的,当场向林哲翰跪地磕头,拜道:“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一拜!”